王永生
一、葉爾羌局的設立及其鑄錢
(一)葉爾羌局的設立
葉爾羌鑄錢局是清政府在新疆設立的最早的鑄錢局,于清朝統一新疆后的第二年即乾隆二十五年(1760)經定邊將軍兆惠奏準設立。但是葉爾羌本地并不產銅,在葉爾羌設局的主要目的是為收繳并銷毀原準噶爾普爾錢,這在兆惠于乾隆二十四年七月給乾隆皇帝的一份奏折中,說得很明確:
“回部錢文,應行改鑄。查回錢俱紅銅鼓鑄,計重二錢,一面鑄準噶爾臺吉之名,一面鑄回字。因所產銅少,每以新錢一文,易舊錢二文,銷毀更鑄。今雖未便全收改鑄,現有鑄炮銅七千余斤,請先鑄錢五十余萬文,換回舊錢另鑄。或照內地制錢,每一文重一錢二分,或即照回錢體質,一面鑄乾隆通寶漢字,一面鑄葉爾羌清文及回字,并呈樣請旨酌定。”①

收繳準噶爾普爾錢后,如何改鑄,兆惠在奏折中提出了兩個辦法:一是如同內地一樣,鑄造制錢,即“照內地制錢,每一文重一錢二分”;一是另外鑄造,“即照回錢體質,一面鑄乾隆通寶漢字,一面鑄葉爾羌清文及回字”。兆惠本人顯然是傾向于第二種辦法,并制作好了錢文式樣呈報乾隆皇帝“請旨酌定”。
兆惠的意見很快得到了乾隆皇帝的認可,乾隆并將兆惠所呈錢文式樣“交錢局鑄造二百文,發往為式”。②乾隆皇帝欽定的錢幣式樣為:采用內地各省通用的圓形方孔的制錢式樣,正面用漢字鑄“乾隆通寶”四字,背面用滿文及回字標注地名葉爾羌字樣。“從各省之例,附彼處城名于其幕,而正面遵用天朝年號,以彰同文之制;幕文兼用回字者,從其俗也。”③照顧當地習俗,每枚重二錢,且用“提凈紅銅”制成,不攙雜鉛錫。故新鑄錢幣色澤紅潤,習慣稱之為“紅錢”,但當地民眾則仍稱之為“普爾”或“雅爾馬克”。④
乾隆皇帝對此非常滿意,當看到葉爾羌大臣呈報所鑄“乾隆通寶”錢幣后,曾詩興大發,當場賦詩一首,詩曰:
昨歲元戎奏定功,早籌鼓鑄市厘通。即看大冶范熔就,仍屬司農職掌同。
寶是乾隆來自外,錢殊景德去由中。用權子母底其貢,載戟干戈省厥躬。
天佑西師蕆大功,勞徠泉府貴流通。形猶騰格因其俗,寶鑄乾隆奉此同。
景德開元溯所有,和親互市鑒于中。篋藏詎詡聲靈暢,垂德懷柔慎自躬。⑤
(二)葉爾羌局沿革及大事紀要
葉爾羌局因主要是為收繳并銷毀原準噶爾普爾錢而設,本地又不產銅,鑄錢所需銅斤除“以軍營備帶余銅”外,就全靠收繳的原準噶爾普爾錢。因此,隨著收繳、銷毀工作的進展,葉爾羌局或開爐鼓鑄或停鑄亦時有變化。

乾隆二十五年(1760)設局,有爐兩座,維、漢工匠共九十九名,其中有八名技術工匠是應兆惠要求,清政府轉命陜西巡撫從寶陜局派來作技術指導的。因為葉爾羌雖然為準噶爾汗國鑄造過普爾錢,但那是用源自西方的打壓法制造,清朝鑄錢采用的是傳統的東方澆鑄法,因此,鑄造“乾隆通寶”的技術及設備只能由內地來提供。據記載,寶陜局工匠攜帶鑄錢所需成套器具兩副,三月中旬從西安出發,歷時五個多月,于八月始抵葉爾羌,九月即開爐鑄錢。⑥當地維、漢工匠,在寶陜局工匠指導下,“以軍營備帶余銅,鑄錢五十余萬。易回部舊錢銷毀更鑄新錢。初議得新錢十萬騰格,即停鑄。”⑦新鑄造的錢幣“給葉爾羌、喀什噶爾、和田三城通用。”⑧
葉爾羌局以及后來的阿克蘇局、寶伊局都是在寶陜局技術工匠主持下籌建的,所鑄錢幣都帶有明顯的寶陜局特點,這從乾隆當朝所鑄造的“乾隆通寶”錢幣正面文字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它們之間的關系。后鑄的錢幣則都逐漸沒有了寶陜局特點,所體現的則是濃郁的新疆特有的地方特點和民族特色。

乾隆二十六年(1761) 因用新鑄的五十余萬紅錢沒有收繳完原準噶爾舊普爾錢,遂又加鑄了部分紅錢。“以舊錢查收未竣,酌增卯限。”⑨
乾隆三十二年(1767),因收繳舊錢工作基本完成,被“奏明停鑄,俟收獲普爾積至能合鼓鑄一次,再行鼓鑄。”⑩
乾隆三十三年(1768),收繳的“舊普爾積至二百六十余騰格,又復鼓鑄一次。”(11)
乾隆三十四年(1769),收繳舊錢工作完成。當年用烏什、阿克蘇撥銅三千斤鑄完后即停鑄,此后用錢由烏什錢局提供。“于烏什、阿克蘇撥銅三千斤,交葉爾羌鼓鑄,尋議停。”(12)“自爐局移安烏什后,其錢文由烏什按照解發葉爾羌銅三千斤之數,鑄就錢文,解送葉爾羌備用。”(13)
乾隆三十四年停鑄后,歷經嘉慶、道光兩朝再未開爐。
咸豐年間,因通貨膨脹,為趕鑄大錢,于咸豐四年(1854)重新開爐,鑄有當十、當五十、當百三種大錢,鑄工粗糙。
咸豐九年(1859),停鑄當五十、當百,只鑄當十一種大錢。
同治年間鑄有同治當十,這是葉爾羌局鑄行的最后一種紅錢,因同治三年(1864)六月爆發了庫車維吾爾等回民起義,第二年浩罕汗國軍官阿古柏乘機侵入南疆。葉爾羌局關閉,再未重開。
自乾隆二十五年(1760)設立,直至同治四年(1864)阿古柏入侵,被迫停鑄止,葉爾羌局前后歷時約有一百零五年,先后鑄有乾隆、咸豐、同治等三個年號錢。共鑄紅錢總數約為二至三萬串。
(三)對準噶爾普爾錢的收繳及銷毀
在清朝統一新疆之前,南疆地區流通使用的是準噶爾普爾錢。關于準噶爾普爾錢的最早記載,見于前引兆惠在乾隆二十四年七月給乾隆皇帝的奏折中。文曰:“查回錢俱紅銅鼓鑄,計重二錢,一面鑄準噶爾臺吉之名,一面鑄回字。”關于其形制,《西域圖志》記載的比較具體,“回部舊屬準噶爾。所用‘普爾錢文,質以紅銅為之,質小而厚,形圓橢而首微銳,中無方孔。”(14)
乾隆二十四年(1759)清朝統一新疆后,因征稅、發餉、貿易及宣示主權的需要,統一新疆貨幣制度的工作就被提上了日程。要統一新疆的貨幣制度,首要的就是收繳并銷毀此前流通使用的準噶爾普爾錢。這一工作是由乾隆二十五年設立的葉爾羌局來完成的。
葉爾羌局對準噶爾普爾錢的收繳及銷毀是分兩個階段進行的。
第一階段:從乾隆二十五年(1760)至乾隆二十七年(1762)
葉爾羌局在乾隆二十五年設立后,首先用清軍原計劃鑄造大炮的七千余斤銅鑄造了十萬三千騰格紅錢,用其中六萬三千騰格紅錢,以一換二的折扣回收了大約十二萬騰格的準噶爾普爾錢。以一換二是沿襲了原準噶爾汗國的作法。“凡臺吉新立,則于錢面易名改鑄。其法先鑄新錢一萬,換易舊錢,新者以一當二,旋換旋鑄,舊錢銷盡乃已。我朝于新疆入版圖后,葉爾羌開鑄伊始,因其舊俗,以新錢一易舊普爾二。”(15)主要目的在于收舊鑄新。
第二階段:從乾隆二十七年(1762)至乾隆三十三年(1768)
在采用以一換二的折扣收繳準噶爾普爾錢兩年多后,為便于新鑄紅錢盡快取代舊錢,同時也體現皇恩的浩蕩,“感沐皇仁”,清政府從乾隆二十七年開始采用以一換一的辦法收繳準噶爾普爾錢。據《新疆圖志》收錄的乾隆皇帝詔諭,“以一換一”是乾隆皇帝本人的意見,“…交納舊普爾二枚,換給新錢一文以來,已二、三載矣,諒收舊鑄新已可足用,若仍如前例,以二易一,民力恐有難支,于伊等生計無益,嗣后著加恩以普爾一枚換給新錢一文,庶民力紓而普爾亦得以急于收獲。著曉諭回民等咸知朕意”(16)。此后,既按以一換一的辦法收繳準噶爾普爾錢。直到乾隆三十三年,收繳并銷毀準噶爾普爾錢的工作才基本結束。
從乾隆二十五年到乾隆三十三年,經過兩個階段、八年多的收繳,葉爾羌局銷毀了準噶爾普爾錢的絕大部分,新鑄紅錢也取得了在市面的流通地位,但是實際上準噶爾普爾錢并未完全絕跡,如《新疆圖志》就記載“是乾隆以前其市易則用普爾,改鑄以后則用制錢(按:指紅錢),而普爾亦未盡絕也”。(17)特別是到19世紀中葉阿古柏侵占南疆時,經濟衰退,貨幣紊亂,市面上又發現有準噶爾普爾錢與阿古柏所鑄普爾及紅錢同時流通。(18)
另據《西域圖志》記載,在準噶爾普爾錢收繳結束后,亦允許當地回民用銀兌換新鑄的乾隆通寶紅錢,“葉爾羌開鑄之始,令民以舊普爾易新錢應用,舊普爾盡后,以銀易錢。”(19)目的還是盡快推廣新鑄紅錢的流通使用。但銀、錢的兌換比價沒有說明,估計仍是按“五十普爾為一騰格,……一騰格值銀一兩”即五十枚新鑄乾隆通寶紅錢值銀一兩的比價兌換的。(20)
(四)葉爾羌局鑄行紅錢的原因
清政府在銷毀原準噶爾普爾錢、統一新疆貨幣制度的過程中,施行的不是內地各省通用的制錢,而是選擇了與之有別的“紅錢”,推行了一種特殊的貨幣制度。原因是:

第一、新疆南路回民歷來習用紅錢。
新疆南路為綠洲農耕區,主要由東四城(阿克蘇、庫車、烏什、喀喇沙爾)及西四城(喀什噶爾、葉爾羌、英吉沙、和田)構成,歷史上即習用貨幣,并且也自鑄貨幣。無論是采用打壓法制造的“和田馬錢”、“準噶爾普爾錢”,還是用錢范澆鑄的“龜茲五銖”、“突騎施錢”錢。都是用純凈銅直接鑄造,從不摻加鉛、錫,因此錢幣呈紅色。這是新疆南路及中亞地區歷史上鑄錢的一大特點。
第二、有利于收繳、銷毀舊錢,順利統一貨幣制度,保持社會穩定。
新鑄“乾隆通寶”采用紅銅,每枚重二錢,與原流通使用的準噶爾普爾錢在錢質、重量上完全保持一致。這樣便于收繳、銷毀舊錢,迅速推廣使用新鑄錢幣,有利于貨幣制度統一工作的順利完成。保持社會穩定,促進經濟發展。
第三、它是清政府針對新疆不同地區,在政治上實行分區管理政策在貨幣制度上的具體表現,這與在南疆維吾爾居住區實行的伯克制也是相配套的(分析詳見下節)。
第四、因清朝統治者本身就是少數民族,因此,在處理民族地區事務時,主張“順俗從宜,各因其便”,比較尊重少數民族習俗。特別在康熙、雍正、乾隆時期,清政府在統一少數民族地區時,非常尊重并照顧少數民族的用錢習慣。如在西藏發行“乾隆寶藏”銀幣,在南疆使用紅錢就是最好明證。即乾隆皇帝詩中所謂“形猶騰格因其俗,寶鑄乾隆奉此同”。將“奉此同”的原則性與“因其俗”的靈活性在“紅錢”中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五)紅錢制度在南疆的確立及其利弊
葉爾羌局鑄行紅錢標志著紅錢制度在新疆南路的確立。宏觀上講,它也是清政府在貨幣制度上針對新疆不同地區,在政治上實行分區管理政策的一部分。

新疆是一個多民族、多宗教,農耕與游牧經濟并存且發展極不平衡的邊疆地區。針對這一特點,清朝政府采取了因地制宜,“因俗施治”的方針,政治上對各地分別實行了郡縣制、伯克制、札薩克制、八旗制等不同的管理制度。
北疆的烏魯木齊一帶多為從關內遷來的漢、回族民眾,設立鎮迪道,由陜甘總督及烏魯木齊都統雙重管轄,實行與關內一致的郡縣制;(21)為鞏固邊防,從內地抽調的滿、蒙古、錫伯、索倫等八旗駐防軍及其眷屬主要駐守在北疆伊犁地區,管理同內地一樣實行八旗制度;對早期歸順的哈密、吐魯番等察合臺后裔及后來歸附的哈薩克、土爾扈特等部眾實行札薩克制。與上述三種政治管理制度相適應,在貨幣政策上實行的是和內地一致的制錢制度。
南疆塔里木盆地沿線是維吾爾族的傳統集中居住地區,統一后則保留了原伯克制。與此相適應,貨幣政策上實行的是紅錢制度。
紅錢制度在新疆南路的確立,具有重要的意義:
首先,促進了新疆南路特別是以阿克蘇為中心的東四城貨幣經濟的發展,為整個南疆地區商品交易提供了便利。
其次,促進了各民族間鑄幣技術的交流,培養了一批少數民族鑄幣技術骨干。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意義體現在,紅錢制度使新疆地區的貨幣文化完全納入了中國貨幣文化體系之中,在新疆貨幣發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符合新疆與祖國內地統一的歷史大趨勢。
但是,我們也應看到,在同一個省區,發行、使用兩種不同的貨幣,并且劃區流通,形成不同的“制錢區”與“紅錢區”,給新疆貨物交流,經濟發展帶來了諸多不便。以致民國時期形成的“省票區”與“喀票區”與此不能說不無關系。
(六)紅錢與準噶爾普爾錢及內地制錢的異同
“制錢”廣義上講是指“歷代行用之圜錢,為官局所鑄者”,皆可稱為制錢。民間又習稱為“麻錢”;狹義上則專指“清代按其本朝定制由官爐所鑄的銅錢,稱‘制錢以別于前朝的舊錢和本朝的私爐錢”。(22)所謂“定制”是指銅錢式樣、銘文、重量、成色等都有明確的規定。
1焙燁與準噶爾普爾錢的異同
紅錢與準噶爾普爾錢在質地(均為紅銅)、重量(均為二錢)、幣值(均為五十文合銀一兩)等方面是相同的,(23)但又有許多不同:
第一、鑄造技術不同。
準噶爾普爾錢采用源自西方的打壓法制造,鑄造技術上屬于以希臘、羅馬為代表的西方貨幣文化體系;紅錢則是采用源自內地的澆鑄技術,技術上屬于以中國為代表的東方傳統貨幣文化體系。
第二、式樣不同。
準噶爾普爾錢“質小而厚,形圓橢而首微銳,中無方孔”。直徑自尖端起約為17~18,厚4~5mm,不夠規整劃一;紅錢為圓形方孔,很規整,直徑約為24,厚2mm,即較準噶爾普爾錢略大而薄。
第三、使用文字不同。
準噶爾普爾錢正面用托特字(即厄魯特蒙古字)鑄準噶爾汗名,背面用帕爾西(即波斯)字鑄葉爾羌地名;紅錢正面用漢文鑄清朝年號及“通寶”二字,背面用滿文及老維文(即察合臺文)標注鑄錢局名。
2焙燁與內地制錢的異同
紅錢是清朝制錢中的一個特殊品種,與內地制錢在式樣(圓形方孔)、規制(正面用清朝年號,背面為鑄錢局名)、鑄造技術(澆鑄)等方面是相同的。總體上可以說紅錢已基本納入了內地的制錢體系,但仍保留了濃郁的地域性及民族性。與制錢的不同點表現在:
第一、錢質不同。
紅錢系用純凈銅直接鑄造,不摻用鉛、錫。將生銅原料經土法提煉為熟銅后,不加鉛、錫等配料,直接澆注范模,即得紅錢。含銅量在百分之九十以上(24);制錢在鑄造時則要添加鉛、錫、鋅等配料,一般為“銅六鉛四”,即鉛、錫、鋅等配料占百分之四十,純凈銅占百分之六十,呈黃色。
第二、幣值不同。
因錢質不同,紅錢與制錢的幣值亦不同。最初為一比十,不久調為一比五,即一文紅錢兌換五文制錢,這一比值一直延續到后期。
第三、重量及厚度不同。
紅錢初鑄時,每枚重二錢。制錢則標準重量為一錢二分。因二者直徑相同,故初鑄紅錢略較制錢為厚。(25)
第四、背面文字不同。
紅錢與制錢正面是完全相同的,背面有所不同。紅錢背面用滿文及老維文(即察合臺文)標注鑄錢局名。而制錢則僅用滿文標注鑄錢局名。
第五、流通使用范圍不同。
紅錢僅在新疆南路流通使用,制錢在新疆則流通使用于北疆地區,范圍西起伊犁,東至哈密,中間包括烏魯木齊(迪化)、奇臺(古城)、巴里坤(鎮西)等天山北路一線及南路的吐魯番。紅錢區與制錢區以托克遜為界。(26)
(七)紅錢自身的減重及與白銀、制錢間比值的變動
這里紅錢是指小平錢即一文紅錢,所討論的紅錢減重及與白銀、制錢間的幣值變動亦僅限于小平錢范圍。
乾隆二十五年(1760),葉爾羌局始鑄紅錢時,為便于收兌原準噶爾普爾錢并被市面順利接受,紅錢重量的選擇是與此前市面流通的準噶爾普爾錢完全一致,每枚都是重二錢,即“初鑄時每一普爾重二錢”。(27)當收繳工作基本完成后,到“乾隆三十六年,更定每一普爾重一錢五分。(乾隆)三十九年,更定每一普爾重一錢二分”。(28)這兩次減重,都是在烏什鑄錢局獨自為南疆東西八城供應紅錢期間完成的。經過這兩次調整,紅錢就與內地制錢的重量基本相同了。后來,在嘉慶、道光、咸豐、同治、光緒等年間雖然也還有變化,但重量也始終是維持在一錢三分至一錢二分之間。
從乾隆二十五年開始,伴隨紅錢重量的減輕以及市面上銀、錢流通數量的變化,紅錢與白銀及制錢間的比價關系也時有變化。
乾隆年間“每一普爾,值銀一分。初以五十普爾為一騰格,后定以百普爾為一騰格,值銀一兩”。(29)“其錢價,乾隆二十四年,將軍兆惠奏明,以錢五十文合銀一兩。乾隆二十五年尚書舒赫德奏明加增錢二十文,以錢七十文合銀一兩。乾隆二十六年,因錢益賤,都統明柱奏明,以錢一百文合銀一兩。”(30) “且普爾以一當十,每百值銀一兩,若改鑄清錢(按:即制錢),需八百文作銀一兩。”(31)這說明當時官定比價最初是紅錢五十文合銀一兩,后調整為七十文合銀一兩,或一百文合銀一兩,但“錢價無定,增減難憑”,市價則隨時都有波動,但是,總的趨勢卻是紅錢的逐漸貶值。如:嘉慶六年,“回疆錢價,每兩準折普爾錢二百六十文”。(32)嘉慶十九年,“按月散發(軍餉)完竣后,所有官兵應支七成鹽菜銀兩,即將此項普爾錢,無論官兵,俱以二百二十文為一兩散放,其官員應領三成銀,仍以一百六十文為一兩給領”。(33)
紅錢的這一貶值趨勢,曾因兩次特殊情況而發生變化。一次是道光六年因張格爾叛亂。當時云集阿克蘇的平叛大軍,多系從內地調來,所攜帶軍餉多為白銀,導致“銀賤錢貴”,由嘉慶至道光初年的一兩白銀兌紅錢二百五十至二百六十文,變為了道光七年的八十至一百文紅錢。(34)這種“錢貴”現象,在大軍撤走后依然繼續,迫使善后的那彥成奏請道光皇帝發行大面值貨幣,即鑄行“當十”大錢(道光“八年十”)來緩解南疆的“錢荒”問題。另一次則是光緒四年清軍驅逐阿古柏重新收復新疆后。因阿古柏“專用天罡銀錢,是以銅錢散失,存留無幾”,雖經“設法開采銅斤,廣鑄紅錢,以便民間行用”。(35)可是,在喀什的部分地區,直到“光緒13年冬,……每銀一兩,僅換紅線300余文”。(36)但是,這僅是暫時現象,紅錢的逐漸貶值卻是個總體趨勢。
咸豐、同治年間,伴隨全國性的“銀貴錢賤”,新疆紅錢又開始了不斷的貶值,到光緒四年,重新收復新疆后,“其鑄成紅錢,向章每五百文合湘平銀一兩,搭放行使。”(37)即官定比價已是紅錢五百文合銀一兩了。光緒十五年(1889),迪化官錢局印制油布官票,核定紅錢四百文合銀一兩,從此官定比價再未變動,但市價仍時有漲落。如光緒十九年(1893),阿克蘇地區“紅錢奇窘,兌換維艱……官價每新平銀一兩,換紅錢四百文。市價每銀一兩,大平頭銀四分,換錢三百七十文或七十余文不等。每逢放餉,錢價尤漲,至先一月交訂銀換錢,而屆期仍難多得。”(38)
紅錢與制錢的比價是隨著與銀價的變動而變動。初為一比十,或一比八,后比價逐步縮小為一比五,行用多年,基本穩定在這一比價上。光緒初年曾一度變為一比四(每銀一兩兌紅錢五百文,換制錢二千文),后又于光緒十五年改定為一比五。此后,這一官定比價也再未變動。
(八)關于所謂“祺樣通寶”紅錢的考證
咸豐十一年(1861),英法聯軍發動第二次鴉片戰爭并侵占北京,咸豐帝逃難至熱河后病死在那里,臨死前立年僅6歲的獨子載淳為太子,改元祺祥。咸豐帝死后慈禧太后聯合恭親王奕NFDA2)發動政變,逮捕了受命輔政的“顧命八大臣”并處死了為首的肅順,廢祺祥年號,改為同治,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祺祥政變”(又稱“辛酉政變”)。祺祥年號雖然僅是曇花一現,但是卻出現了局名記為葉爾羌、阿克蘇、烏什及和田等局的臆造的所謂祺祥通寶紅錢(39)。臆造者顯然不明白自道光八年鑄造“當十”錢以后,南疆各鑄錢局所鑄小平錢必須加鑄“十”字,否則,當地維吾爾族民眾認為不是官鑄錢,只能折半使用的原因,而暴露了破綻。
二、葉爾羌局所鑄錢幣及版別分類乾隆通寶
乾隆二十五年(1760)九月鑄,正面為漢文“乾隆通寶”四字,背面穿左滿文“葉爾羌”錯譯為“葉爾奇木”,次年改正;穿右維文“葉爾羌”。乾隆三十四(1769)年停鑄。所鑄錢幣悉為純凈紅銅,不摻鉛錫,鑄工精細,形態敦厚,紅亮潤澤,品質俱佳。“葉爾奇木”錢版式多變化,鑄量少;“葉爾羌”錢鑄量多,版式變化小。
咸豐通寶(重寶、元寶)
咸豐四年(1854)重開,鑄有當十、當五十、當百三種大錢,鑄工粗糙。咸豐九年(1859)停鑄當五十、當百,只鑄當十,一種大錢。
同治通寶
同治當十錢是葉爾羌局最后鑄行的一種紅錢。
注釋:
① 《清實錄高宗朝》卷五九三,乾隆二十四年七月庚年。
② 《回疆通志》卷七《喀什噶爾?錢法》。
③(27)(28) 《西域圖志》卷三十五《錢法?制式》。
④(20)(29) 《西域圖志》卷三十五《錢法?名數》。
⑤(14)(15) 《西域圖志》卷三十五《錢法》。
⑥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清史檔?軍機處錄└?財政》三十二。
⑦⑨(12) 《西域圖志》卷三十五《錢法?爐局》。
⑧⑩(11)(16)(35)(37) 《新疆圖志》卷三十四《食貨》三《錢法?銅幣二》:阿克蘇局(附庫車銅幣)。
(13)(19) 《西域圖志》卷三十五《錢法?行使》。
(17)(36) 《新疆圖志》卷三十四《食貨》三《錢法?銅幣三》:喀什噶爾局。
(18) 同(17)“同治3年,回目金相印勾結布魯特叛回思的克同叛,連餡數城,全疆無安境,普爾、制錢則又與天罡并用。”
(21) 鎮迪道中稱為“分巡鎮迪糧務兵備道”,下設鎮西府和迪化直隸州,鎮西府設于巴里坤,轄宜禾、奇臺二縣;迪化直隸州設于烏魯木齊,轄昌吉,綏來備房等縣。鎮迪道民政管理同關內各州縣,歸甘肅行省管理。
(22) 《辭源》(商務印書館1950年縮印本)第78頁。《辭海》第185頁“制錢條”。
(23) 《西域圖志》卷三十五《錢法?名數》“初以五十普爾為一騰格,后定以百普爾為一騰格,值銀一兩。”
(24) 因系土法提煉,熟銅中并未盡去雜質,故紅錢中純銅的含量一般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亦含有少量鉛、鋅等雜質,是自然存在,非人為所加。
(25) 乾降二十五年初鑄時,重量為二錢,三十六年減重為一線五分,三十九年又減重為一錢二分,與制錢一樣,此后,雖有變化,但基本都維持在一錢三分至一錢二分之間。
(26) 倭仁著《莎車行記》,“宿托克遜,制錢行使止此,以西皆用紅錢”。紅錢過扎克遜進入制錢區,一文紅錢只能當一文制錢使用。《林則徐集?日記》,“道光二十五年正月二十五日,……傍晚時已至托克遜……此地頗不荒寂,凡赴南路者,多于此地易換紅錢,緣過此則不用紅錢也。紅錢一文抵青錢五文者,背面鑄‘五宇;抵十文者背面鑄‘十宇。今市上常用之紅錢,背無鑄字,每一文亦抵青錢四文之用。”
(30) 《回疆通志》卷七,民國十四年鉛印本。
(31) 《清實錄宣宗朝》卷一一三三。
(32) 《清實錄仁宗朝》卷八十七。
(33) 《清實錄仁宗朝》卷二八七。
(34) 《欽差大臣那彥成摺——銅斤缺乏請加鑄當十普爾錢》(道光八年三朋二十四日)《中國近代貨幣史資料》第一輯“清政府統治時期”,中國人民銀行總行參事室金融史料組編,中華書局1964年9月。
(38) 《新疆圖志》卷三十四《食貨》四《錢法?銀幣二》:阿克蘇局。
(39) 《新疆紅錢》朱卓鵬、朱圣弢著,第148頁。學林出版杜1991年5月。《戴葆庭集拓中外錢幣珍品》上冊,第400~401頁。1990年4月中華書局出版。
(責任編輯 高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