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新芳
2008年5月,趙逢明先生又一本書法作品集《聽琴耕硯》,由河北大學出版社出版。先生贈我,并題字“新芳老友雅正”,說老友的確不假,算起來我們相識已30余年了。先生每有專著出版,必會送我一本,《王羲之行書字帖》《書法教育與創作指途》《書法創作指南》《趙逢明詩詞聯集》《書法創意與欣賞》……我都會認真研讀。我每次出版新書也都送先生指教。

《聽琴耕硯》,16開本,104頁,行書到底,首尾一色,給人一氣呵成的感覺。這部書法作品集書寫了趙先生自己創作的53首律詩。一本書完全書寫自己創作的詩作,這本身就難能可貴,何況詩又清一色全是律詩,這就更了不起了。書法創作僅僅練字是遠遠不夠的,趙先生不但精于書法,詩、詞、聯、畫樣樣精通,他的二胡演奏在保定被譽為“第一把”。現在我們不妨先欣賞他的律詩《書畫院樓頭賞月》:
炎雨初晴傍晚涼,欣然伴友赴農鄉。
西瓜親摘留佳影,黃犬吠迎吻跳忙。
樓頂操琴云吐月,坐中把盞酒飛觴。
深知情至真邃處,心曲融融喜欲狂。
賞月中,諸多物象在詩人眼里,用色彩和形象幻化成意象,意象又經過和諧、巧妙的組合,形成優美、統一的意境。這樣的詩,詩中有畫,畫意濃重,詩情感人。作者是捕捉意象的高手,意象鮮明,抓住了特點,所以才有用字的準確。“黃犬吠迎吻跳忙”一句,“犬”字之后連續用了“吠”“迎”“吻”“跳”“忙”四個動詞一個形容詞,寫盡了小黃狗喜迎客人的高興、歡快和熱情。寫物是為了寫人,主人的誠摯自不待言。“樓頂操琴云吐月,坐中把盞酒飛觴。”形象真切,情景交融,對句工穩。像這樣的佳句先生的詩中很多,如“卅年熾教青春老,卌載冰霜鐵硯磨”“童心未泯晚情烈,鶴發常懷祖國憂”“清風拂兩袖,明月滿一懷”俯拾即是,讓人過目成誦,讀后不忘,堪稱警句。
趙逢明先生詩詞寫得好,書法作品更好。他曾為開封翰園碑林、梵凈山風景區、封龍山、白石山摩崖、紅軍紀念館、鄭廣文紀念館、湖北隨州編鐘紀念館、宋皇陵神墨碑林等全國數十處名勝碑林作詩賦聯,墨寶更是被刻為碑,永留景區。1986年先生為胡耀邦題詞的“一畝泉烈士紀念碑”書寫了大字、楷書碑文。《一畝泉烈士紀念碑》鴻篇巨制,374字擘窠書,堪稱當代楷書精品之作。
趙逢明先生的書法創作,以流麗飛動、骨健神清著稱于世,在上個世紀80、90年代在當時書壇享有盛譽,近年,隨著生活閱歷的積淀和年齡的增長,在書法創作中滲入了渾樸、老辣的因子,在流麗飛動、骨健神清的基礎上,凸顯出剛柔并濟、老到渾成的風格,真乃人書俱老矣!我以《游古飛狐城仙人峪》為賞例:
仙人峪里住仙君/幽邃風光不類群/
好漢欣攀強漢谷/鬼門有險鬼看門/

仙人橋上仙人過/虎口崖邊馴虎巡/
出峪回頭頷首笑/今朝算作一時神
淶源縣,古稱飛狐縣,飛狐是什么?其說不一,清代詩人查慎行,曾有詩記載此動物有兔頭、狐身、肉翅、能飛的想象與特點,神秘莫測。仙人峪的傳說更多,幾乎每個景點都有故事。趙先生詩書創作實為這景觀的所見所感,你看那“幽邃風光不類群”幾字,真的寫出了景的“幽邃”。特別是第三句的一個“攀”字,將攀登的曲折艱難寫得“境界全出”,字的上邊那么大,下邊的“手”字雖瘦小、單薄但很有力,“手”字的豎勾處出現一個方正的“口”字,支撐平穩且力頂千鈞。還有,如“仙人”字的輕盈,“虎”尾一筆的曲拐有力,“馴”字三豎的剛利,“神”最后一筆的悠長和拂動縹緲,都有世間物象的神態與神韻。大書法家蔡邕說得明白:“凡欲結構字體,皆須像其物,若鳥之形,若蟲食禾,若山若樹,縱橫有托,運用合度,方可謂書。”書法大家用字的結構來表達物象的結構,使字有了生動的形象和蓬勃的生命。書家不僅在描摹形態,更是神韻所致,做到了“形神兼備”,堪稱神來之筆。如果說詩的前四句,用筆有如人行山中之感,從“仙人橋上仙人過”之后的四句,則真的有“仙人過橋”之態了,以行書為主,間以草法,諸字獨立,偶有連帶,婉轉流麗,瀟灑而穩健,神完而氣足。筆重飽滿酣暢,筆細則勁健有力,整體優美中蘊含著骨力。全篇布白疏朗從容,字與字之間安排恰到好處,筆斷而意連,氣韻貫通,更增加了書法創作“流麗飛動,骨健神清”的風采和神韻。

我欣賞趙先生的作品,如看商周鐘鼎,疏宕自在,字字展示著書家自由而嚴謹的儀態和心胸,就那小小的“款識”,寥寥數字,形體簡約,布白奇巧,令人玩味無窮。這是書法的藝術之美。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