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忠貞可以試探？

戴　苑　梁　梅

我給自己挖了一口井

婚前，曾經有一個朋友對我說：“你的男朋友是真的愛你。”我問何以見得，他說：“從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來。一個男人若是真的愛你，他的眼神會特別專注。”

現在回憶起來，我們的愛情就像是一個童話。但誰能說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生活到一起以后，會永遠那么幸福快樂呢？

不得不說，婚后一年，我們的生活是幸福的。他經常出差，但是每次回來，都有那種小別勝新婚的悸動，他在床上的瘋狂讓我覺得安心——只有一心想念著你的男人，才會有這么瘋狂的渴望吧。

我有兩個朋友，她們的老公也是經常出差，后來一個遭遇了一夜情，一個叫了小姐，從此她們的生活開始朝深淵墜落，自此她們覺悟了——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低級動物。 我有些不以為然，女人大抵都是這樣——如果沒有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都不會輕易懷疑自己的那份愛情。

那個周六，他出差去了深圳。晚上睡不著，百無聊賴之際，我突然興起，想要冒充別的女人給他打個電話。也許，潛意識里，我也想試探一下，他對我的忠貞到底有幾分。讓我想不到的是，就在那一天，我看清了一個真相，而這個真相就像是我自己給自己挖的一口井，那口井深不可測，將我的人生整個吞沒。

我依稀記得他在電話里預訂的酒店名稱和房間號，于是在網上搜索了酒店的電話，沒想到真的搜出來了。于是我跑到樓下，用公用電話打到總臺，叫總臺把電話接通了。電話很快被接了起來，真的是他，我很興奮，我想他一定不知道是我，于是我壓著聲音發嗔地與他對話，我只是想跟他開個玩笑，可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沒有聽出來是我。

我們的對話大致如下：“請問先生晚上是一個人住嗎？”“是啊，有什么事嗎？”“請問先生需要服務嗎？”“什么服務，怎么收費的？”“全套的（我真的不知道所謂的‘服務里有什么服務，只好說‘全套的）。”后來，我們就談起了價格，隨著談話的進展，我的心也越來越涼。最后聽到他熟練地討價還價的聲音，我的心終于結成了冰。

我控制不住地想要痛罵他，可是一想到這樣做的后果，我又害怕了。電話那邊，他說只能出200元，并且催促我趕緊上去。掛了電話，我突然好想哭，心想，難道真的像朋友說的那樣——男人不出軌是因為受到的誘惑還不夠？直到那時，我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希望他剛才聽出了我的聲音，只是在跟我開玩笑。

回到家，我用電話打他的手機，他接了。我說我很無聊，希望他能夠陪我說說話，他竟然回答我說：“太累了，要休息了。”我不甘心：“我睡不著，我們聊十分鐘。”“不聊了，睡覺了。”“五分鐘。”“聽話，睡覺了。”要知道，平常再晚他都會陪我的，我知道他是怕“那個女的”上來，所以急急地想掛電話。

那晚，我一夜無眠，流了一整夜的眼淚，我知道這個結果是我自找的，可面對他也會找小姐的事實，我真的無法接受。我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小姐”沒有去找他，他會不會懷疑什么，但是他顯然還不知道是我打的電話，因為第二天早上，他就打了電話道歉，說昨天真的很累，所以沒有陪我聊天。

拿耗子去試探貓

他回來之后，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在床上甚至比以前還要瘋狂，而我卻像一條躺在油鍋上的魚一樣受著煎熬，各種猜測紛紛冒了出來：那天之后，他有沒有再去找過小姐；他還愛我嗎……他很快覺察到我的異樣，停下了動作，溫柔地問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以身體不好為由搪塞了過去。

我開始整夜睡不好覺，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看著他的臉，心會痛得一陣一陣地抽搐。

我把事情告訴了一個朋友，她的丈夫也找過小姐，她罵我自作孽不可活：“早就告訴過你——男人不可靠，只要時機成熟，男人都會出軌的。”聽著朋友那樣冷冰冰的話，我的淚嘩嘩落下。

不過朋友還告訴我，照他那天的反應看，他應該還是個新手，因為叫一個小姐，200元錢根本就不夠，他顯然沒有經驗。 朋友最后那幾句話，讓我心懷僥幸，也許他只是一時糊涂，并沒有真正出軌。我想了又想，還是覺得自己離不開他，可是我又不能坦然面對，所以我決定向他攤牌。

那天晚上，我告訴他那個電話是我打的，他愣愣地看著我，臉先是紅了，接著又青了。半天之后，他才開口說，他其實聽出了我的聲音，之所以說那些話，不過是為了逗逗我。

我覺得很失望，想不到他會矢口否認。我冷冷地對他說，要是他做錯了事，就告訴我，只要他能改正，我就可以原諒。再次沉默之后，他承認當時沒有聽出我的聲音，而那天晚上，他是真的寂寞了，因為半個月都沒有碰女人。我問他后來呢，他說后來見小姐沒上來，就睡著了，什么事也沒有發生。

他痛哭流涕地抱住我，請求我的原諒，我很想大度地回應他，可是我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眼淚刷刷地往下掉。

從那之后，我的情緒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經常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而那天，他終于發作了，說當初錯的是我，我不該卑鄙地試探他，那表明我對他不信任、不夠愛。我覺得很可笑，難道無限度地寬容他、縱容他，才是愛嗎？我承認當初或許是我的錯，我絕對沒有想到，無意中的試探，會招來這樣嚴重的后果。

我再跟他提起那件事的時候，他暴跳如雷，說跟我這樣陰險的女人住在一起，簡直像是在坐牢。我問他我怎么陰險了，他說，拿這種事去試探男人就跟拿耗子去試探貓一樣，沒有不逮的道理！我沒想到他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心里很冷。我想要離婚，而他決然不肯。他的理由是，我以這樣莫須有的罪名判他死刑，他不死心，也絕不會任由宰割。

荷爾蒙是老大

劉建是我們單位的一個長線客戶，我從文秘變成業務員之后，跟他有了頻繁的接觸。劉建待人熱情，對生活態度積極。他對我說，男人對異性所有的要求不過是基于最原始的本能，什么溫柔賢淑、獨立堅強、知書達禮、靈魂高潔……都不過是女人自己幻想出來的，奢望男人能夠懂得欣賞的美德。

要放在以前，我一定會對這樣的男人深惡痛絕，可是現在，我卻覺得他很真實，至少不是偽君子。我覺得悲哀，從內心里，我已經接受了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的說法，如果是這樣，我們的婚姻還有什么意義呢？

我知道劉建家里有老婆，而且兩個人感情也不錯，劉建說他老婆跟我很像，都是那種道德感強，一方面渴望熱烈奔放的愛情，一方面又像傳統的中國婦女一樣保守的女人。劉建說得沒錯，我是個保守的女人，視愛情為珍寶，所以我不能容忍丈夫的背叛，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婚外情這樣的游戲，所以當我發現劉建看我的眼神充滿曖昧的時候，我知道那是一種天雷勾動地火的游戲，我的身體蠢蠢欲動，而表面上我警覺地跟他保持著距離。

跟他的矛盾一直沒有調節好，而他似乎也懶得再做努力，兩個人每天相對無言地過日子。那天，他又喝了酒，醉醺醺地躺在床上，我幫他擦洗，他直直地看我，說：“小姐，你是誰啊？誰叫你上來的，我身上沒錢，沒錢叫小姐。”我一下愣住了，想不到他把我當成了小姐，我的怒火騰地燃燒了起來。他錯認為我是小姐，那就一定是叫過小姐了，想起這段日子發生的一切，我心如刀絞。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我問他那天是不是叫過小姐了，他不說話，我說：“昨天你喝醉酒，已經跟我說過了。”他終于點頭承認，那個晚上，被“小姐”的電話挑起了欲火，那個小姐沒來，他就自己出去找了一個。“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只找過那么一次。”我已經聽不下去了，用被子蓋住頭，讓他滾。

有多少忠貞可以拿來試

我有種想向劉建傾訴的沖動，打了一個電話，他很快出來見我。

在咖啡館，我問他，男人是不是都不把感情當回事，劉建說：“你要知道愛情未必是很復雜的感情，它一開始通常拜荷爾蒙所賜，誰更能刺激荷爾蒙，誰就是老大。”

這話既實在又讓人凄涼。咖啡喝到一半，我們去了酒吧，或許潛意識里，我是想有意放縱自己，我喝了很多，很快就醉得人事不省。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賓館的房間里，桌子上留著一張紙條，只有三個字：對不起。我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只記得跟劉建一起喝酒，后來發生什么全然不知，劉建的這句話，很可能意味著我們之間已經發生了關系。

我坐在床頭，呆呆地看著墻壁，心里亂糟糟的。手機響起，是老公，他發了一條短信給我，很長的一條，我很久才看明白，意思是，他拜托了一個哥們兒來試探我，結果我中了套。

我怎么都沒有想到，在這個小小的城市里，人際關系那么廣的他很有可能跟劉建認識。不知是憤怒還是害怕，我全身都在發抖，我掛斷電話，沖進衛生間，不停地用冷水沖刷脹痛的額頭。

半個小時之后，我收拾整齊，正要出門，他迎面沖了進來。他問我可以談談嗎，我回答他說，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么好說的了，他的身體出軌了，現在我的身體也出軌了，我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我會馬上起草離婚協議書。”

他固執地站在門口攔住我，我對他說：“即使你能接受現在的我，我也已經不能接受自己了，我不想讓我們的愛情沾染上任何不潔的東西。”他說，其實劉建沒有碰過我的身體，他只是想嚇唬我一下，只是不想我因為心里不平衡而離開他。

我欲哭無淚，也許當初錯的是我，可在我看清了我們婚姻的脆弱和不堪一擊之后，我們怎么可能再回到過去？一切都因為一開始那個荒唐的念頭而結束了。而我也終于明白，其實在婚姻里，沒有多少忠貞可以拿來試探。

責編/魏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