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友漁新聞思想探析

楊　陽　郄麗寧

【摘要】張友漁被認為是我國第一個運用馬克思主義觀點系統研究新聞傳播活動的新聞學者。他在自己大量的新聞實踐基礎上對新聞傳播活動進行分析研究，因此他的新聞思想非常具有針對性和實踐性。本文分兩部分來談張友漁的新聞實踐及其重要的新聞思想。

【關鍵詞】張友漁 新聞實踐 新聞思想

一、張友漁的新聞實踐

張友漁，原名張象鼎，1899年出生于山西靈石縣。從1918年在報紙上發表第一篇新聞，到1949年停筆，新聞生涯三十年。他使用憂疑、憂虞、友漁等筆名，寫下了大約有一千萬字左右的新聞、通訊、雜文和社論。他在擔任《世界日報》的主筆、總主筆期間，寫了將近400篇社論。他采取合法斗爭的手段，利用社論揭露國民黨反動派的罪惡，宣傳我黨方針政策。1943年，張友漁被黨組織派去《新華日報》擔任社論委員會成員，寫了不少旗幟鮮明的、戰斗性很強的社論。1949年，張友漁擔任華北局秘書長。這期間，曾給《人民日報》寫過社論。1949年解放北京后，張友漁到北京市擔任副市長，結束了三十年的報人生涯。

張友漁在從事新聞實踐活動的同時，還在北平大學、中國大學等處任教，并曾用日文寫作《日本新聞發達史》一書。

張友漁的新聞思想主要見于他用筆名張憂虞在1936年出版的《新聞之理論與現象》一書。這本書由《新聞的性質和任務》《報紙與輿論之構成》《政治與報紙》等27篇論文與譯文構成，是我國最早的馬克思主義新聞學著作。

1982年，重慶出版社將《新聞之理論與現象》的主要論文連同張友漁的新作結集再版，書名為《報人生涯三十年》。筆者根據該著作并結合張友漁的作品集《報刊雜文、通訊和社論》，對張友漁當時的新聞思想歸納如下。

二、張友漁的新聞思想

1、報紙是階級斗爭的工具

報紙是階級斗爭的工具這一觀點，是張友漁最著名的一個新聞觀點。他在1931-1932年間把馬克思的階級斗爭學說運用到新聞學中提出了這個觀點。他最早在民國學院新聞學會辦的《民國新聞》上發表了《新聞的性質和任務》，接著在《世界日報》的《新聞學周刊》發表了《由消息的真偽談到天津<益世報>的失敗》、《論統制新聞》等文，闡述這個觀點。公開發表這個觀點，這在中國是第一次①。

在《新聞的性質和任務》一文中，張友漁嫻熟地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觀和社會觀，逐步分析、層層遞進，指出新聞階級斗爭的性質和新聞應該為階級斗爭服務的任務，并不存在“超階級”的新聞。張友漁認為，“新聞是社會的一現象，是社會意識的一表現。所以說到新聞的性質和任務，也不外是以社會組織為基礎，應社會實際的需要而產生的東西。人類社會，是采取著階級對立之形態的；人類歷史，是階級斗爭之進程的。”“社會本身既是階級斗爭之社會，因而成為社會的一現象之新聞，也不能不是階級斗爭之一表現。”②

張友漁從報紙新聞史的角度指出，在報紙誕生之初，就是統治者的統治工具，和被統治者反抗統治的工具。③

由于張友漁對報紙性質的理論有了清楚的認識，他對報紙副刊的性質和方針，也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張友漁所處時代的報刊，長期被稱為“報屁股”，登些黃色庸俗或無病呻吟的東西，只供人們茶余酒后消遣。1931年12月張友漁在《世界日報》發表了一篇《真個別來無恙！》，指出再不應該讓副刊處于一種病態，要振作起來，登載振作人們精神的內容。

應該說，他的報紙是階級斗爭的工具這一新聞觀點的提出，在當時是一個創新和突破，而且這個觀點對于我們黨傳播先進思想和在一定程度上利用報紙領導無產階級取得革命勝利都是有幫助的。

但是這個觀點一刀切，把一切報紙都看成是階級斗爭的工具，過分宣揚階級斗爭，而沒有看到報紙的教育和娛樂等功能，成為后來極左的新聞思潮的來源之一。

2、新聞統制就是支配階級斗爭

對于新聞統制，張友漁有自己的觀點，他并沒有認為新聞統制都是應該否定的，而是運用他的“報紙是階級斗爭的工具”理論分析新聞統制現象。

張友漁提出，“統制言論（即統制報紙）的本身無可反對，問題是統治階級的自身，是否應該反對？以及統制言論的方法，是否妥善？”④

新聞統制本身沒有好壞，站在政府的地位，當然不能不實行統治言論。關鍵是要看實行統制者——也就是統治階級是誰。“階級社會里的支配階級，無論是封建勢力，或布爾喬亞基，又或是普羅來塔利亞，都必然地要‘統制新聞。只是‘統制新聞的人——政府——之性質，和其所采用的統制方法，以及實行統治的程度。”⑤

張友漁認為統制新聞就是支配階級斗爭，統制新聞的存在有其必然性，但支配階級應該適當而為之。過于嚴厲的統制新聞，是弊大于利的。這些分析都是比較客觀的。

3、報紙和輿論構成的關系

張友漁分析輿論形成的過程，說“無論是關于流行的構成，或關于輿論的構成，都有兩個不可缺的必要因素。即：一方面，須有新模型的創造；他方面，須有大眾對新模型的稱贊，模仿和傳播。”

在這種分析的基礎上，張友漁指出，“報紙是創造關于批評或要求的新模型者之一，所以輿論是依靠報紙而產生的，既是報紙創造輿論。實則報紙自身不能不為社會關系所制約，即報紙所提出的批評或要求，不是憑空造出來的，而是以當時的社會關系為基礎的。并且新模型創造后，非經大眾贊成、模仿和傳播，不能成立，不能存在。報紙無論有怎樣的新奇主張，離開大眾是不能成為輿論的。”⑥

關于新聞媒介與輿論的密切關系，人們一般認為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新聞媒介反映并代表輿論；（二）引發輿論；（三）引導輿論⑦。張友漁提出報紙和輿論是交互影響的——報紙和輿論之構成，不外是要拿報紙構成輿論，或它自身為輿論所影響。并分析了輿論形成的過程。張友漁還提出在報紙和輿論的交互影響過程中，不能忽視讀者（大眾）的重要作用。沒有讀者（大眾）的贊成、模仿和傳播，輿論是不可能形成的。這些觀點是很辨證的，即使在21世紀的今天也還站得住腳。

4、報紙的發動功能

張友漁提出，無產階級革命要正確地利用報紙的這一功能，把群眾發動起來。他分析，報紙對群眾之所以具有煽動作用，是由于報紙可以影響到群眾心理。報紙影響群眾心理時，評論要比敘述更有力。所以報紙的煽動作用，不在敘述而在評論。

張友漁認為，在新聞材料和報紙之間，主觀的東西是肯定存在的。因此，“不同的報紙，既各有不同的主觀存在，經過其不同的主觀選擇，然后表現出來，不論表現的技巧如何，事實本身，便多少有可以感動一部分人的力量。固然人類決沒有完全孤立而和別人沒有一些共通的。一個新聞記者的選擇，必能感動一部分和他感覺相近的人們。這就是敘述事實而言，至于發表主張，更不待說了。”⑧

但是為了追求“新聞技巧”而犧牲新聞的真實性的做法，也同樣是不可取的。“在盡可能的范圍內，應力求能夠判斷消息的真偽，因而發表自己所認為可靠的消息。常常登載可靠的消息之報紙，可以博得社會的信任，不但對于社會有所貢獻，在報紙自身，也是很有利益的。”⑨

5、報紙是政治的一種統治工具

張友漁指出，報紙既是階級斗爭之武器，同政治有著密切的關系。他說， “報紙大概分別起來，可以有兩類：一是站在支配階級的方面，對于被支配階級，起著思想上統治的作用之‘御用新聞；一是站在被支配階級的方面，對于支配階級的思想統治，表示反抗的‘反抗新聞。……”

《政治與報紙》是張友漁1934年夏天在民國學院的講演稿，其中強調：辦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御用”，幫助支配階級，統治被支配階級；（二）“反抗”。站在被支配階級方面，反抗支配階級。這是一個二選一的選擇題，沒有中間道路或者“騎墻派”，因為根本沒有中立或者超然的報紙。

6、機關報的性質

張友漁認為，機關報是必要的。他說，“其實，報紙，原為政治斗爭即階級斗爭的武器，嚴格講起來，沒有一個報紙，不是‘機關報。例如現在資本主義國家之商品化的報紙，營利的性質，較政治斗爭的武器之性質為顯著，好像不是什么‘機關報，實則，還不外是資產階級的‘機關報？”。

機關報的性質，是作為政治斗爭的武器的，不是專為歌功頌德的。假如替非進步的勢力或個人辦機關報，當然會被人鄙視。“總之，機關報的本身，不一定是應該鄙視的；機關報辦的不像一個報，那才值得鄙視呢？”⑩

7、社論的重要性

張友漁非常強調評論的作用，尤其是社論。張友漁指出，“報紙之使命，在報告事實與發表意見；前者為新聞記事，后者即為所謂社論。”

報紙既然為階級斗爭的工具，就應該好好地利用報紙的階級斗爭功能。在這方面，社論要比新聞重要。新聞只是告訴讀者事實，較難對其思想進行引導。而社論可以，社論的輿論導向能夠很好地引導讀者的思想。也就是說，新聞告訴人們的是想什么，而社論告訴讀者怎么想。

1932年張友漁在燕京大學新聞系主講社論課程時，曾寫過《何謂社論》的講義，對社論的性質和要領作了理論上的論述：（—）社論必須有論評，但不可泛然不切事實；（二）社論是代表報社意見的評論，不同于專論、來論、代論等；（三）社論必須是關系時事的論評；（四）社論必須是有所解釋及批判主張的論評；（五）社論必須是以指導讀者為目的的論評。

張友漁的新聞思想，是新聞事業理論的結晶，是在中國科學運用馬克思主義進行新聞學研究的一個重要里程碑。張友漁的新聞思想，和他對許多進步報刊實踐經驗的理論闡發，對于當時我們黨利用報刊進行斗爭和傳播進步思想都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注釋

①張友漁，《報人生涯三十年》，《報人生涯三十年》，重慶出版社，1982年，第12-13頁；

②張友漁，《新聞的性質和任務》，《報人生涯三十年》，重慶出版社，1982年，第117-118頁；

③張友漁，《新聞的性質和任務》，《報人生涯三十年》，重慶出版社，1982年，第121頁；

④張友漁，《政治與報紙》，《報人生涯三十年》，重慶出版社，1982年，第162頁；

⑤張友漁，《論統制新聞》，《報人生涯三十年》，重慶出版社，1982年，第144頁；

⑥張友漁，《報紙與輿論之構成》，《報人生涯三十年》，重慶出版社，1982年，第129-131頁；

⑦李良榮，《新聞學概論》，復旦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52-53頁；

⑧張友漁，《報紙何以能煽動群眾？》，《報人生涯三十年》，重慶出版社，1982年，第150-156頁；

⑨張友漁，《由消息的真偽談到天津<益世報>的失敗》，《報人生涯三十年》，重慶出版社，1982年，第125-126頁；

⑩張友漁，《論“機關報”》，《報人生涯三十年》，重慶出版社，1982年，第157-159頁。

（作者單位：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