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云
陳升的《北京一夜》:“不管你愛與不愛,都是歷史的塵埃。”
多么強烈的人生虛無感!錢鍾書說:“目光放遠,萬事皆悲。”一個好友說:“再過幾十年,現在追求的種種都灰飛煙滅了。”雖然《好了歌》寫盡了這一類的感受,但這句歌詞更勝一籌。
劉若英的《后來》:“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對無果而終的愛情,帶著笑或是很沉默才是人之常態,分手快樂之類盡是虛言。
BEY0ND的《光輝歲月》:“繽紛色彩閃出的美麗,是因它沒有分開每種色彩。”
永不能忘記大一時的一天,與室友在宿舍里打牌,第一次聽到BEYOND的歌,真是莫名震撼。此歌是獻給斗士曼德拉的,短短兩句卻哲理十足,讓人想起羅素的名言:“參差多態是幸福的本源。”
陳奕迅的《愛情轉移》:“燒完美好青春換一個老伴。”
林夕的詞總是高人一籌。海子有詩云:“我要揮霍青春的歲月,然后去做鐵石心腸的船長。”豐子愷有一幅漫畫題名為“人散后,一鉤新月天如水”。高曉松也有詞云:“憂傷開滿山岡,等青春散場。”繁華遲早都要褪盡,絢爛終歸斂于平淡。青春曲終人散的結局不外乎上面幾種,或看透人生,或滿目寂然,或滿懷憂傷,換得一個老伴算是最好的一種,可謂“看透生活再熱愛生活”。
達明一派的《石頭記》:“絲絲點點計算,偏偏相差太遠。”
《石頭記》以區區一百多個字寫《紅樓夢》,無疑是極具雄心又極其成功的神來之筆。以我揣測,此兩句似乎是在寫王熙鳳,對所謂精明人的惋惜與嘲諷盡在筆端。
鄭鈞的《無為》:“我可悲,也不可悲,可悲的是這苦難的輪回。”
《無為》中提到的“兩千年的心情”實指老莊思想,此歌的前面大部分都是傷己,這句一出,由己而及人,而及人類,讓人頓感蒼涼,堪稱大手筆。
吳靜的《女兒情》:“悄悄問圣僧,女兒美不美?”
雖為誘僧之舉,卻是純真唯美。這種美要歸功于《西游記》導演楊潔(也是此歌的詞作者)及演員朱琳和徐少華。《西游記》中有三個片段讓我印象最為深刻:一是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時風餐露宿,二是悟空遭唐僧誤會百般請留而不得,三是唐僧與女兒國國王的閨中面談。尤其第三個片段,怕是任何男性導演都拍不出來的,足以證明作為名著的原著并非不可超越。
周杰倫的《東風破》:“你走之后,酒暖回憶思念瘦。”
方文山的詞文白雜陳,卓然自成一派。酒罷,思緒所及皆往日開心事,過后更添思念,不覺衣帶漸寬。一暖一瘦,真是凝練傳神。
羅大佑的《現象七十二變》:“彩色的電視變得更加花哨,能辨別黑白的人越來越少。”
羅大佑的情歌固然美妙,但社會批判卻是其專長。此語如刀,鋒利無比。
樸樹的《那些花兒》:“如今這里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好在曾經擁有你們的春秋和冬夏。”
在表現“淡淡的感懷,淡淡的憂傷”的一類歌中,淺吟低唱的《那些花兒》無疑是上上之品。這兩句既有感懷傷逝,又有自我安慰,但由于符合人之常情,所以顯得毫不突兀。
何勇的《鐘鼓樓》:“是誰出的題這么的難,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
以前讀書、考試(尤其語文)最討厭標準答案,但沒想到一直到現在,“標準答案”會如影隨形。這個社會到處都是規則和標準,看起來都道理十足且必不可少,但對渴求自由的人而言,這些規則和標準(至少其中的一部分)就像監獄,讓人想要逃離卻又無法逃離。怎么辦呢?這真是最難的題,或許永遠無解。
(李蘇杰摘自《哲思》2009年10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