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
生命的規則
有時候,人生,它有如深夜里最后一班公共汽車,絕塵而去,我們是錯過末班車的人,再怎么追都沒有用。世事無常正是世事之常,有什么能挽回這一切?
如果在電影里出現這樣的窮途末路,此時出場的,是愛情。
愛情出馬,所向披靡,山不再崩,海不再傾。愛情好像是超自然的力量。
但是,在暗黑的街道上,看著那漸漸遠去的末班車,我們知道,真相并不是這樣的。
童話里的真相
永遠記得《格林童話》里的一段:
“國王每天到王后的墳前哭。冬天到了,墳上鋪了一層白毯子。到了春天,太陽把白毯子扯下來,國王又娶了新王后。”
這是披著童話外衣的生活真相吧。
不 要
黛玉對寶玉說:“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你,也還得過了?!?/p>
寶玉并沒有問:“我要你一生的眼淚有什么用?”
他有一生的錦衣玉食,愛情無非是奢侈,只要美麗就足夠了。而我們只是普通人,我們要一些更扎實的東西,比方關懷、安慰,或者,一點點支持。
傷痛冰激凌
我的傷好深好深,如果能夠給我一整個冬天的雪,也許就能把它完全掩埋、冰凍。
給我一些生命的鹽,一些愛情的糖,一些偶爾灑落的玉米粉,也許就能把它制成冰激凌。
讓它完全無缺地,置在我心扉內一個透明玻璃的冰箱里,成為一段不再痛楚,而帶著青春年華的過去。
青 春
青春是什么?
一段輕易許下也輕易忘記的諾言?
一個懶散無事,卻又澎湃如潮的午后?
打開記憶的箱子,那些模糊的臉孔和時光之外,還剩下些什么?
一朵后來遺忘在雨中哭泣的薔薇?
一個故事,你屢次想提起,屢次想忘記,最后只微笑,“天涼好個秋”。
謊 言
最愛的人?當然有,但我不能說。
最難忘的事?當然也有,但我也不能說。
最痛苦的記憶?啊,我不會忘,我記得,但我,還是不能說。
是為了誰,我曾甘愿傾盡所有;又是誰,令我遍體鱗傷?
不,我不會說。我能說的,全是謊言。
后 宮
一直喜歡那些美麗精致的筆記本。
卻一向舍不得用,偶爾要記點什么,只是隨手用些便條、電話簿,甚至,從舊報紙上扯下一角。
這些簡陋的紙張,成了我生命的編年史。
而那些精致的筆記本,卻一直空白,多年之后,也不再美麗了。
這便是后宮吧。因為愛而辜負。
時間的臉
商店里的鐘,都指向十點十分,一張快樂的臉。
可是,其實時鐘也有其他的臉。
早上六點整,筆挺立正,守候日夜的交班。
八點二十,彎下的眉,耷拉下來的嘴,剛剛上班,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兩點四十五,伸一個小小的懶腰。
三點鐘,伸著腿,坐在地板上,該喝一杯下午茶了……
日落以后,天黑以前
再早,便還是橙紅的下午,光影爍動,令人不能安定;
再晚,卻已經暗下來了,星的幽光,不足以照亮你的額。
最好再下一兩滴雨,給我們一個借傘還傘的契機。
日落以后,天黑以前,是一天最美麗的時段,恰如,在成人之后,老去之前,遇到的我們。
(狄 悅摘自《文化月刊》2008年1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