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昕捷
有一次,讀小學五年級的表弟拿來一道選擇題,據說改編自古希臘“代數學之父”丟番圖的墓志銘。
“他生命的1/6是幸福的童年。再活了壽命的1/12,胡須長上了臉。又過去一生的1/7,丟番圖結了婚。再過5年,兒子降臨人世,他幸福無比。可是這孩子的生命只有父親的一半。兒子死后,老頭兒在悲痛中度過4年,終于了卻塵緣……”最后問,“丟番圖活了多大年紀?”
我略加思索,把所求數設為“χ”,列了個一元一次方程,兩分鐘后算出來,老頭兒活了84歲。表弟拿著答案欣然離去。兩天后,他哭喪著臉找我,說“方程法”被老師斥為“最笨解法”。
“聰明解法”是這樣的:既然“1/12”“1/6”“1/7”對應的年齡段必然是整數,那答案就是“12、6、7”中最大互質因子的乘積——“12×7=84”。老師還說:“傻子才動筆算選擇題?!?/p>
驚嘆于中國學生的應試手段又有了新突破。最近,我讀了《無法解出的方程》才知道,人類自學會結繩記數之后,直到古巴比倫時期(公元前2000年-公元前600年),才學會運用“最笨的”線性方程。當然,方程式的出現并不是要應付考試,而是為了造福人類,幫助人們處理日常問題。
在古巴比倫時代的楔形文字泥板上,記載著許多關于土地分割的問題,比如“1/4的寬加長等于7手(長度單位),長加寬等于10手,那么長和寬是多少”?從文字記載來看,古巴比倫人已經學會把長和寬設為兩個未知數,列出一個二元一次方程組求解。但是這種解法并不能真正解決土地分割的問題,因為其中包含了古代人常犯的一種錯誤——認為一個圖形的面積完全取決于它的周長。
在古希臘,許多人不相信一個圍墻為48視距的斯巴達,其容量可能是周長為50視距的麥加羅城的兩倍。因此直到公元5世紀,某些城邦的官員仍習慣于欺騙他們的公民。他們所用的方法就是把周長較大而面積較小的土地換給別人,獲利的同時還贏得慷慨的美名。
一些歷史學家推測,或許是為了保護民眾不受這些騙子的傷害,盡責的古代數學家們將二次方程及其解法公之于眾。比如在一塊楔形文字泥板上就有這樣的問題,“我從我的正方形面積中減去邊長得870”。即二次方程X2-X=870。在泥板上,數學家們列出了詳細的解法。
如果說處理面積的問題造就了二次方程,當人們碰到像立方體這樣的體積計算時,三次方程也就應運而生。大約在16世紀上半葉,人們已經會解三次方程,繼而又找到了四次方程的解法。
此后的250年,求五次方程的公式解成為數學家們鉆研的一個中心課題。但所有的努力都以失敗告終,包括被譽為“數學王子”的高斯,也只是證明了五次方程必然有5個解。但是這些解能通過一個公式找到嗎?高斯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五次方程也因此被稱為“無法解出的方程”。
這里所說的“解不出”,不是指方程無解,而是指這個解不能通過代數運算(即加、減、乘、除)和開方得到。在高斯之后,挪威數學家阿貝爾、法國數學家伽羅瓦,以及一些同齡的青年才俊,如后來成為大數學家的雅可比,都曾經嘗試過找出公式解。阿貝爾還一度認為自己已經成功,不過,后來他們都認識到其中出現了錯誤。
于是,阿貝爾開始想,有沒有可能一般五次方程沒有根式解?后來,阿貝爾證明了這一點,伽羅瓦則更進一步加以證明,同時創立了群論以及現在通稱的伽羅瓦理論。如今,作為解五次方程得到的“副產品”,群論被應用于物理領域,更多的時候則被用來研究宇宙中的對稱法則。
當然,方程式本身并沒有那么玄乎,普通讀者也可從中獲益。比如群論中最淺顯的置換理論可以幫助你“挑一輛合適的二手車”,或是從“4位候選者中找出真正適合結婚的對象”。
也許,在這樣的生活瑣事中,方程式更多地體現出它本來的意義。據說愛因斯坦看到原子彈爆炸帶來的災難時,想起了自己提出的質能方程。他痛心疾首地寫道:“我們的思想創造應該是人類的福祉而非災禍,在你的方程式中永遠不要忘記這一點?!?/p>
(李秀玉摘自《中國青年報》2008年11月12日,Getty Images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