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視的螞蟻和近視的蚱蜢

博雅

手頭有一筆錢，該去買面包和冬裝，或去卡拉OK廳唱歌，還是存起來？這要看你像螞蟻還是像蚱蜢。

冬天來了，天氣非常寒冷，螞蟻把夏天儲藏的谷子拉出來，準備晾一晾。一只餓得半死的蚱蜢走過來，乞求螞蟻給他一小口食物救他一命。

“今年夏天你在干什么？”螞蟻問。

“哦，那時我整日整夜都忙著唱歌。”蚱蜢說。

“那好吧。既然你可以唱一夏天的歌，那你同樣可以跳一冬天的舞呀。”螞蟻們笑著關上了糧倉的門。

這則古老的寓言提醒人們，要為未來的艱難而提前積蓄。但是現在世界各國的政府和領導人肯定不喜歡這則寓言，比如美國總統奧巴馬正在率領自己的經濟顧問，一個勁兒地鼓勵民眾們拿出積蓄去購物、去消費，以刺激目前陷入衰退的經濟。

當一只螞蟻，還是當一只蚱蜢，這真是一個問題。

螞蟻聰明，蚱蜢愚蠢？

消費心理學家稱寓言中螞蟻的行為為“遠視”，這個詞來自醫學，原意是指人們看得清遠處，卻看不清近處。在消費心理學中，遠視的“螞蟻”們會在經濟繁榮的時候，把自己的一部分收入存起來，在未來經濟衰退時把存款取出，以維持自己的生活水平；而近視的“蚱蜢”們會在經濟形勢大好時自信滿滿，花起錢來大手大腳，過著高質量的生活，而當形勢急轉直下后，他們的自信完全消失，節衣縮食不去消費，實際上也沒有錢可供消費了。

經濟學家凱恩斯在早年推崇近視的蚱蜢，因為他們的行為和經濟發展是完全合拍的：在經濟繁榮時，人們的瘋狂消費刺激了經濟的進一步繁榮；而當經濟蕭條時，市場上風險很大，他們回避了消費可能帶來的風險。反觀遠視的螞蟻，在經濟繁榮、通貨膨脹導致貨幣貶值的時候，他們卻把錢留在自己兜里任憑其貶值，不去買實際的商品；在經濟不景氣、通貨緊縮導致手里的貨幣越來越升值的時候，他們卻拿出自己兜里的錢花掉了，做了兩次賠本買賣。

然而，美國20世紀20年代的空前繁榮和1929年突然出現的大蕭條，讓凱恩斯轉變了自己的思路。他在1931年提出，遠視的螞蟻的行為更可取一些，因為他們避免了經濟繁榮與蕭條的更迭帶來的巨大沖擊。經濟驟然繁榮和驟然蕭條，都會給社會造成極大的沖擊，劇烈的動蕩使人們的財富損失慘重，經濟長時間不能恢復元氣。

站在宏觀經濟的角度，我們應該做遠視的螞蟻，而不是近視的蚱蜢。

既是螞蟻，也是蚱蜢

凱恩斯站在宏觀的角度上看經濟問題，而作為消費者，我們該做螞蟻還是蚱蜢，并不一定非要和凱恩斯的見解一致。

讓我們來看一個彩票的實驗。心理學家找來了一些女性，給每個人一張可以兌獎的彩票，兌獎將在3個月之后進行。獎品二選一：85美元的現金，或是標價80美元的面部美容券。心理學家告訴這些女性，她們其實可以選擇兌換現金，用80美元去購買一張面部美容券，這樣她們還能剩下5美元。兩種獎品孰優孰劣似乎很清楚，可竟然有1/3的女性堅決放棄了85美元現金，而選擇了面部美容券！

現金的價值明顯更大，為什么她們不選現金呢？一位實驗參與者說，如果她在3個月后選擇了現金，這筆錢將用于支付房租，而不是去買一張面部美容券并帶回5美元。另一位女性把自己的心理說得更明白，如果她選擇了面部美容券這樣的“奢侈品”，就只好讓自己享受一番，而手握現金，她只會去購買一些日用品。

顯然，這些女性的心中原本就有花錢的沖動，她們對美容這樣的奢侈消費很青睞，就像近視的蚱蜢在經濟繁榮時的行為那樣；同時她們又有遠視的螞蟻的行為，知道要控制自己的享樂欲望，為未來打算。所以，螞蟻和蚱蜢的行為是人性的兩個方面，完全可能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當回首往事時，誰更快樂

另一項研究揭示了螞蟻行為和蚱蜢行為是可以轉換的。比如兩位美國學者調查了一些大學生，在不同的時間詢問他們，對自己在寒假期間的學習、工作以及玩樂情況有什么遺憾。

在寒假剛剛結束時，學生們的主要遺憾是沒有更多地學習、工作和攢錢。但是當他們一年后再來審視這個寒假時，他們更多地懊悔沒有獲得足夠的樂趣，沒有去旅游和消費。當時間再過去幾年，這些大學生再次相聚時，他們更強烈的遺憾是寒假工作太多了，沒有花足夠多的時間和自己的同學一起玩樂。昔日遠視的螞蟻的信徒變成了近視的蚱蜢的支持者。

所以，從讓自己快樂和幸福的角度看，人們選擇多消費可能對生活幸福感的提高更有好處。在生活中居安思危、量入為出固然重要，但人不僅是理性的經濟動物，還是感性的情感動物，如果一直沉溺于為將來做準備而不享受現在，某些節儉過頭者回首過去時會很悲哀，因為他們沒有什么美好的回憶。偶爾做一回蚱蜢，雖不會給未來留下積蓄，卻會留下美好的回憶。

時代決定了“眼光”遠近

生活中我們經常會看到關于消費的有趣現象，某一代人都是遠視的螞蟻，他們勤勞節儉、能省則省；而他們的下一代人卻是近視的蚱蜢，每月花光自己的薪水，甚至寅吃卯糧。每一代人的身上都有自己鮮明的消費特點。消費心理學家發現，這是經濟周期造成的。

比如，如今美國高齡老年人生活很節儉，在金融危機爆發后，一些人甚至把自己的錢從銀行里取出來，放入家里的保險柜，這在他們的下一代看來，簡直不可思議。其實仔細分析后就會發現，那些老年人都是在大蕭條時期或之后不久出生的，他們在成長的時期感受到了經濟蕭條帶來的痛苦，于是形成了遠視的螞蟻的思維。而他們的下一代人出生于二戰之后的經濟恢復時期，這些人在成長過程中感受到了經濟繁榮的趨勢，于是這一代人大多成為近視的蚱蜢，他們揮金如土，今朝有酒今朝醉，覺得反正未來是美好的，不必擔心。當下一次經濟大蕭條出現時，又一代遠視的螞蟻孕育而生，他們將開始量入為出的生活。

螞蟻和蚱蜢的身影不僅在我們逛街的時候浮現出來，也會在社會經濟的輪回中你方唱罷我登場，演繹一幕幕有趣的故事。

（聶 勇摘自《大科技·百科新說》2009年第6期，王 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