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經濟就是信用經濟,信用是市場經濟正常運轉的基石,信用缺失對一國經濟的影響將是十分巨大的,甚至是災難性的。可以說,信用不僅關乎到企業的生存發展,更關乎到國家經濟安全和整體性安危,從這一意義上說,信用危機是最大的經濟危機。產品質量是企業信用的底線,無論是生產企業還是金融企業。對于金融企業而言更是如此。在次貸危機中,信用鏈條既是貫穿始終的“生命線”,也是一條便次貸危機不斷放大的金融風險鏈條。
本次美國次貸危機的形成和惡化,不僅是金融意義上的“信用危機”,也是道德意義上的“信用危機”。金融領域從來就不可避免地存在巨大的“金融道德風險”。由于信息的不對稱,造成大量投資者的投資風險和收益嚴重不對稱。次級貸款是銀行放給信用品質較差和收入較低的借款人的貸款,房屋抵押貸款機構、投資銀行、商業銀行都深諳次貸質量之差,然而在強烈逐利目的的驅動下,欲望一定會沖破信用的底線,并在某種意義上成為制造危機的合謀者。
首先,房貸機構缺信。兩房擁有國家信用擔保下的特權,各種以法律形式明確規定的優惠政策,使“兩房”擁有了準政府機構的特殊法人地位。盡管“兩房”發行的債券均為無政府擔保的債券,但多被評為3A級,被投資者視為與政府國債類似的無風險債券。應該說,準政府機構的金字招牌使公司獲得了無限的發債權,且融資成本大大低于私營機構。在此背景下,“兩房”的融資能力迅速膨脹起來,資本和負債業務都迅速增長。當“兩房”進行的直接和間接融資在整個住房融資體系中舉足輕重的時候,自然也產生了較高的、非均衡的市場集中風險。
其次,投資銀行缺信。投資銀行等機構將次資產品進行層層分解和打包,將本來是高風險的產品,包裝成精美的證券化產品,推銷給普通投資者。
再次,評級機構缺信。評級機構將風險極高的垃圾房屋債券,評級為高等級的優質債券,使得普通投資者對該類產品產生樂觀預期和非理性追捧。
最后,聯邦政府缺信。國家信用是金融體制的最后依托。聯邦政府多年來對于兩房疏于監管,無形中縱容了風險的不斷膨脹,而事發后又將“風險社會化”,其所觸犯的“道德風險”則從價值層面上對國家信用造成嚴重沖擊。金融危機的歷史經驗表明,國家信用是建立在金融穩定的基礎之上的,一旦遭遇金融風暴,很有可能連國家信用一起毀掉。
信用因華爾街的假賬而動搖,對財富創造的信仰因CEO的貪婪而墮落。從本質上來講,次貸危機的根源就是金融企業不顧觸犯金融道德風險,非理性放大金融杠桿,令金融風險無限積聚,使泡沫破裂的災難性后果超出了金融體系所能承受的臨界點,進而引發銀行危機、信用違約危機,債務危機、美元危機等一系列連鎖反應,而這一系列危機的背后凸顯的則是美國出現了整體性的信用垮塌。
第一波銀行信貸危機。兩“房”接管難以改變更多金融(銀行)機構頻臨危機邊緣。由于兩“房”的主要功能在于對按揭貸款進行證券化,并對由此生成的債券進行擔保,因此,美國各大投資銀行和兩“房”是背靠背的關系,兩“房”的擔保使過渡的證券化顯現出次級抵押貸款風險的放大,而放大風險轉移和傳遞無疑為系統風險的實現創造可能,隨著貝爾斯登和雷曼宣布破產、美林被并購,華盛頓互助銀行(WM),美國國際(AIG)等金融機構日益惡化的財務問題也將對金融市場造成沉重打擊,癱瘓整個銀行體系。
第二波赤字危機。政府買單將造成巨額財政赤字。根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預測,2008美國周期性調整后的預算赤字將為4070億美元,約占GDP的5.4%,而隨著接管兩“房”2000億美元的財政注資以及聯邦政府將在公開市場收購兩“房”發行的按揭抵押證券的巨額壞賬(如按最終損失率5%來計算,接管兩“房”的債券損失在2500~3000億美元之間)。以兩“房”接管為標志,美國政府又掀起了國有化AIG,注資7000億的救助行動,耗費近萬億美元資金,將使聯邦政府賬面上的債務率和國債負擔大幅上升,導致經濟惡化。
第三波全球性債務危機。根據英國金融時報分析,短期美國國債收益率跌至二戰以來的最低點。銀行間借貸實際上陷于停頓,在全球范圍內,金融壓力指標都達到了創紀錄的峰值水平。隨著2008年第三季度還債高峰的到來,不僅房地產抵押貸款市場會急劇惡化,債券市場將會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從而使長期以來支撐美國巨額經常項目赤字的資本項目盈余面臨威脅,進而引發一場全球性債務危機。
第四波美元危機,最后就可能危及美國的核心利益,動搖美元霸權地位。美國金融動蕩以及實體經濟惡化的風險將導致世界范圍內對美國金融產品的大量拋售,美國金融市場的融資資源將萎縮。由于美元世界儲備貨幣的地位和全球貿易的70%以美元結算的客觀現實,如果各國減持美元資產或資本逃離可能引發美元危機,并以美元為載體將危機蔓延,影響世界各個經濟體的實體經濟。
第五波經濟危機。如果美元陷入危機,將使次貸危機誘發的金融危機,穿越美國金融體系的防火墻,通過商業銀行、影響企業生存向實體經濟蔓延。一旦蔓延形成,將會使目前這場還停留在投資銀行領域的虛擬經濟危機波及到實體經濟,對整個美國造成實質性的重創。根據花旗銀行經濟金融模型測算,由于危機的影響,美國進入衰退的概率可能由之前的10%上升到20%。
危機是推進制度變革、激發制度潛能的有利時機,危機考驗了我們,也警示了我們。從國際金融發展的歷史看,此次次貸危機表明其背后世界經濟深層因素正發生悄然變化,要充分認識到信用建設的重要性、艱巨性和長期性,未雨綢繆,防微杜漸。孔子說“民無信不立,國無信則衰”,這句話可以超越時空。危機發生后,人們總要問責于監管。監管只是被動的約束,終有“漏網之魚”,他律不如自律,只有在制度設計、政策制定、機制構建等方面將信用建設擺在首要位置上,堅持經濟發展與社會責任相統一,通過嚴格的法律體系和懲戒機制,構建以個人信用為基礎,企業信用為核心,政府信用為保障的國家信用體系建設,才能遠離風險與危機。
在個體信用層面,目前大型商業銀行都歸國家所有,使信貸變為個人和國家之間的信用關系,不僅容易導致呆壞賬,還會將政府陷入一般信用關系中,加大監管成本,因此,中國應該規范和發展最基本的私人之間的產權和信用關系。
在企業層面,今后應該在金融體系的制度設計、政策制定、機制構建等方面將信用建設擺在首要位置上,加強企業內部治理和負債規模的控制機制,完善擔保和抵押制度,建立嚴格的法律體系和懲戒機制,控制各個環節的道德風險。
在國家層面,當前混亂的國際金融市場形勢下,僅僅依靠市場監管和內部嚴控是不夠的,應建立一個國家乃至全球信用檔案,全球所有較大的信貸活動都應記錄在案以便追蹤風險。
(作者為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