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的魔毯

當霍利打開她最好的朋友蘇珊送給她的禮物時，她的前額因迷惑不解而皺了起來。

“我……我想你是能夠把它派上用場的。”蘇珊結結巴巴的解釋并不能幫助我們理解一塊寬12英寸、長18英寸的深藍色地毯的零頭布料為什么能被當作一件生日禮物贈送給別人。

我的心都系在女兒身上。她剛轉到一所新學校，作為新生，開始的時候總是很困難。在遇到蘇珊之前，霍利在交新朋友方面幾乎不成功。

雖然霍利勇敢地控制著不讓自己的失望表現出來，但說“謝謝”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還是低得幾乎讓人聽不見。她把那塊地毯放在廚房的柜臺上，然后，兩個女孩就走到外面去和家里的狗兒們一起玩耍去了。

蘇珊一走，她就開始在我面前抱怨起來。“唔，媽媽，難道這就是我的好朋友嗎？送給我一小塊毫無用處的地毯！”她嘗試讓語調變得輕松愉快一些，但是沒有成功。她太生氣了。

因為我也覺得莫名其妙，所以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開導她。我只是稍稍安慰了她幾句，就轉移了話題。

第二天早晨，我把廚房里的一個脹鼓鼓的垃圾袋拿到外面去。當我掀起垃圾筒的蓋子時，我看到蘇珊的地毯躺在其他一些垃圾中間。我猶豫了一會兒，就伸手進去，把它從那堆臟物中拔了出來。我輕輕地將它撣了撣，拿進屋子，卷起來塞進客廳的壁櫥里。

這天，霍利從學校放學回家。一進門，她就告訴我蘇珊邀請她明天放學后去她家。

盡管蘇珊已經來我們家很多次了，但一次也沒有回請過霍利。“她想讓你也去，媽媽。她想讓你見見她的養母。”聽到“養母”這兩個字，我被觸動了一下。蘇珊從來沒有說起過她的家庭，我們也沒覺得有必要打聽。

第二天，我開車去學校接兩個女孩。一路上，蘇珊一直在緊張地、含糊不清地說著她的養母，并且提到自己幫助養母飼養了17只小貓。當我們把車開進蘇珊家的礫石車道時，幾只小貓四散跑開。

我們走近一所小小的農舍，一個上身穿一件無定形棕色毛線衫、下身穿一條深藍色褲子的瘦骨嶙峋的高個子女人站在紗門內迎接我們。“請原諒家里這么亂，”她不好意思地說。的確，雜物擺得到處都是，我們簡直無處落腳。當我們在雜物中間穿行的時候，她為我們打開紗門，一邊向我們道歉。因為知道我一向有潔癖，霍利的眼睛突然向我瞅了一眼，迅速評估我對這樣雜亂的反應。蘇珊的養母抬起一只手向廚房的柜臺揮了揮，那里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貓藥，幾乎看不見柜臺了。“這是我的藥櫥，”她解釋道。

蘇珊領著我們穿過房子。有那些四條腿的毛球球在我們腳邊四處亂躥，以及在那骯臟的沙發和椅子的靠背上爬來爬去，屋子里似乎充滿了活力。她驕傲地領我們看她的房間。房間里擺了一些舊家具，雖然不多，卻很整潔。床邊的一個柳條箱上放著一個失去光澤的相框，相框里鑲著蘇珊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們的一些照片，我們后來得知，她和他們已經分開很長時間了。

當女孩子們在那條灰白色的床單上重重地坐下來，討論當天的功課時，我跟著蘇珊的養母——她自我介紹叫格倫達。走進廚房，在清理出一小塊地方后，格倫達把兩個杯子放在餐桌上。當她給我們每人倒一杯熱氣騰騰的黑咖啡時，她的手微微的有些顫抖。當我們一邊啜著咖啡一邊閑談她的貓兒們時，她那緊繃的身體開始放松下來。

當她告訴我她對蘇珊的喜愛時，她的眼睛里閃耀著一絲親切的光芒。但當她簡短的提到那個女孩的身世時，她的表情變得憂郁。沒過多久，我就開始對這個向一個小女孩敞開家門并努力改變她的生活的慷慨的女人肅然起敬。

當日光漸漸隱去的時候，我們為這次拜訪表示感謝，并向她們道別。

在回家的路上，霍利靜靜地坐在汽車里。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后背挺得筆直的。她的頭和肩膀都向前傾著，好像決心要讓汽車跑得更快一些似的。我們一在車道上停下來，她就猛地推開車門，步履堅定地向側門走去。出于好奇，我停住車，沒有熄火就下了車，在后面跟著。當看到女兒正站在垃圾筒邊朝里窺視的時候，一個硬塊在我的喉嚨里升起。當她把桶蓋重新蓋上，拖著腳步慢吞吞地走進屋子時，她的肩膀耷拉著。

在把車開進車庫之后，我走進屋里，徑直向客廳里的壁櫥走去。這時候，霍利正坐在廚房里的餐桌前，凝視著窗外。

“這是你要找的東西嗎？”我把那塊地毯放在她面前的餐桌上面。

“謝謝您，媽媽。”一兩滴淚從她的眼睛里滑落，濺到那塊深藍色的零頭布料上，好像被施加了魔力似的，它已經變成世上最寶貴的生日禮物了。※

（責編 吳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