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鐸的詩（６首）

胡子

每次他來

很少說話

靜靜地坐一會兒

又悄悄走掉

碰到熟悉的人

也不理人家

朋友們說他

是個怪人

但我從他

清亮的眸子里

讀出了高傲

他不屬于

我們這一群

又不得不

生活在我們中間

胡子，一個不修邊幅的男子

走在大街上

穿行在人群中

是那么引入注目

有好幾次

他前腳走

我后腳跟出來

望著他裹緊風衣

疾走在人群中

我張開了口

但喊不出聲

我害怕

將人們怪異的目光

引到自己身上

我不希望世人

也將我當成異類

望著他

消失在人群中

顯得那么孤獨

我流淚了

他在煎熬自己

我曾勸他

離生活近點

人生

不只是一種顏色

他盯著我

使勁地握手

疼得我

叫了起來

他開心地笑了

笑得

那樣燦爛

背影

在生活中

我每天看到的

不是一個個不同的面孔

而是一個個不同的背影

背影，淡淡的

輕輕的背影

在我的前后左右晃動

我常有一種被人

包圍的感覺

面對這些背影

有時候，我視而不見

但更多時候

感到一種壓抑

甚至喘不過氣來

背影，陌生的

熟悉的背影

愈來愈大

就像一堵墻

擋住了我的出路

而有些背影

則愈來愈小

就像一縷煙

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尋思

自己也可能是那

由小到大

擋住別人出路的背影

抑或是那

由大到小

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背影

大人

我夢見自己

當爸爸了

可納悶的是

那個孩子

競像個大人

我把孩子

頂在頭上

他高興地

哈哈大笑

并且手舞足蹈

我把他放在床上

俯下身罵道

這么個丑娃娃

哪兒乖呀

誰料到

他的臉

頓時變了

先皺著眉頭

又裂開嘴

大哭了

哭得很傷心

樣子挺可憐

我抱起他

哄他

乖孩子，別哭、別哭

他終于不哭了

但卻睜大眼睛

靜靜地

注視著我

那神情

真像個大人

無題

小孩子

總愛與小孩子玩耍

年輕人

總愛與年輕人交往

而我隨著年齡的增長

越來越不愿與同代人

打交道

與年輕人交往

不但受人尊重

而且有一種安全感

與老年人交往

不但受人器重

而且有一種優越感

與同代人在一起

我覺得無話可說

與年輕人和老年人

在一起

我有說不完的話

請聽我說

人們都睡了

我還沒有睡

哦，你應該

像你的同胞一樣

能吃

能喝

能睡

還能斗

在辦公室里斗

在家里斗

在被窩里斗

真有趣

窩里斗

你琢磨我

我琢磨你

到頭來

大家都失去了棱角

像些卵石

派不上用場

在路上

從早晨到傍晚

我壓根兒

不屬于自己

白天

想干點自己喜歡的事

簡直就是一種奢望

只有到了

晚上

才得到

片刻自由

想著明天

還是這樣

我不想回家了

繁星滿天

就像一雙雙眼睛

那是母親的眼睛

那是妻子的眼睛

那是女兒的眼睛

我打起精神

又站了起來

寫作短言：詩是現實生活在詩人心靈世界的投影，由于其是作者用自己的心靈感知的，故抒發的雖是個人之情，但總會折射出時代的風采。詩具有靈魂探險的意味，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詩就是人格的外化，生命的物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