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川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因被學者們譽為“云南青銅文化的源頭”而聲名遠播,這從1957年、1978年、2008年,僅僅半個世紀就經過三次考古發掘,就足以證明劍川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在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分量。遺憾的是,1957年、1978年的兩次考古發掘我都無緣零距離接觸,當我從文獻資料上讀到:“劍川海門口遺址出土圓木樁,距今3115±90(公元前1115±90)。標本由云南省博物館提供,1957年取自劍川縣海門口遺址圓木樁木頭。”(《考古》1972年第3期)“劍川金石并用遺址,……出土稻谷凝塊……可證實屬于粳稻類型……可以肯定我省古代栽培稻種是粳稻。”(諸寶楚《云南水稻栽培的起源問題》云南《學術研究》1962年第四期)“遺址在海門口,距劍川湖尾閭250米,1957年清理。”“建筑遺址,共發現柱樁224根,均松木。”“出土文物,共發現文物近千件……其中14件銅器,有斧、鉞、刀、鑿、錐、紡輪、穿孔獸牙……在本址還發現半塊銅范。”(《考古通訊》1958年第六期)這些新穎而古老的文字,我對海門口遺址早已心馳神往了。
天遂人愿。2008年4月28日,冒著綿綿細雨,我和大理幾位文化人高興地來到劍川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發掘現場。放眼一字兒排開的28個探方,看到1350平方米上2000多根錯落有致的木樁柱,我被深深地震撼了。且不說劍川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據測有5萬多平方米,僅就已發掘的部分就讓人嘆為觀止。因為這是3000多年前的人類創造啊!據介紹,這次發掘出土了2000多件重要文物,其中青銅器有箭頭、鑿、錐、鐲、箍、鈴、飾片、銅料等,這完全合乎歷史發展軌跡。當人類即將告別石器時代,向青銅時代邁進的時候,青銅器因其稀少顯得十分珍貴。所以早期的青銅器多數均為小件、祭器、飾物。隨后出現銅箭頭等兵器,那是因為戰爭不僅能給部族帶來榮耀,而且戰爭還可以給部族帶來財富和戰俘。即便是今天,軍隊裝備仍然是一個國家科學技術和國家實力的集中展示。惟其如此,我們的先人能夠用簡陋的工具完成這樣龐大的建筑群,這是何等撼人心魄的創造精神。人們常說,歷史文化可以澆灌心靈的綠洲。站在古人生息繁衍過的土地上,遙想當年古人披荊斬棘,艱苦創業的豐功偉績,自豪之余,每一個人的靈魂都會得到洗禮而升華。
人們常將考古發掘比喻為解讀一卷卷無字“天書”,這大概是“天書”常能出人意料地為人類破解歷史上的懸案,同時又不斷向人類提出一個又一個需要破解的難題。正因為如此,考古工作是一項極具誘惑又極具挑戰的工作,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也不例外。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考古隊長閔銳研究員,因為考古,使他與大理結下了不解之緣。近年,大理5000年前銀梭島新石器文化遺址發掘,南詔時期的羊苴咩城遺址發掘,直至最近的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發掘,閔銳先生都親自指揮并參與其中。他驚奇地發現,從5000多年前到3000多年前再到南詔大理國時期,風格相似的帶流陶器都相繼出現,這種一脈相承的文化現象,令人信服地說明這是當地原住民創造的文化。這對學術界長期關注的白族族源土著說、氐羌說、莊(足喬)后裔說等,從考古學方面提供了有力的證據,說明被史學界稱為“河蠻”或“洱河人”“洱濱人”的主體,5000多年來一直沒有離開過他們生活的這片熱土,他們不斷吸納外來文化的精華,融合了不同時期進入大理的其他民族,創造了獨具地域民族特色的大理文化。
劍川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出土文物也為人們留下了太多需要破解的謎:如果數以千計不同時期打下的木樁是為蓋房,那這些房子是什么模樣?這些房屋的主人們又是怎樣的生活?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首次出土了身首相異的股骨、下頜骨、趾骨、盆骨碎片,那這些人的頭顱又去了何方?是戰爭中被殺戮,頭顱成了戰利品被掛在刀矛上凱旋?或是祭祀?或是被斬殺的異族或俘虜?抑或干脆被吃掉?雖知在生產力十分低下、個人勞動成果不足以養活個人時,恩格斯就曾經說過,俘虜是被吃掉的。只有當人的勞動可以產生剩余價值的時候,俘虜才被作為生產奴隸來使用。
小麥是人類重要的食物來源,但對小麥的起源卻眾說紛紜。有人說起源于中亞和西亞。有人說,近年中國西藏高原存在著普通小麥原始類型。那么,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中首次發現的碳化小麥究竟是中外文化交流的產物,抑或是我們先人對人類發展的偉大創造,云南就是小麥的發源地之一。隨著學術研究的不斷深入,人們自然會越來越走近歷史的真實,而跳出小麥是“人類最古的糧食”“神下凡的時候留給人間的糧食”這樣一些不知所云的說法。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學術界認為某些種植物不過黃河的說法,隨著劍川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的發掘被改寫。與北方的輪作相比,劍川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揭示的復種現象再次證明白族先民的創造。
劍川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這本“天書”的扉頁隨著2008年6月17——19日專家論證會的召開已經開啟,“海門口遺址是目前中國發現的最大的水濱‘干欄式’建筑聚落遺址,在世界上也極為罕見。”“海門口遺址填補了中國西南地區的史前文化譜系的空白,……是云貴高原青銅文化的源頭之一。”“海門口遺址為重新認識中國古代稻麥復種的起源時間和地點提供了重要的線索。”……這些令人震撼的結論就足以讓劍川聲名遠播,但對于完全揭示劍川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的奧秘才僅僅是開始。但我相信,人類不了解和不熟悉的東西從來都是比了解和熟悉的多得多,但正是人類從不放棄的孜孜不倦的探索,才使人類成為萬物之靈,成了歷史的主宰,劍川海門口青銅文化遺址的研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