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面臨的一個矛盾是:中國真正的創業創新企業很少,大部分都是傳統企業,最終創業板有可能會淪落為可有可無的小企業版。如何讓創業板不至走上香港創業板艱難維持的慘淡局面顯然是個棘手的難題。
在舊社會,常有通過辦喜事來驅除病魔,使運氣好轉,使病人轉危為安的做法。業內期待了十年之久的創業板在金融危機不確定的關鍵時刻被推上歷史舞臺,也頗有一種沖喜的味道。
名至而實不歸
創業板:顧名思義是為創業企業提供融資上市的板塊,但事實上,處于創業期的企業卻很難沾上創業板的邊。
3月31日凌晨傳出創業板加快推出的消息。當天,證監會正式發布了《首次公開發行股票并在創業板上市管理暫行辦法》,預計8月創業板股票真正掛牌。
《辦法》規定,到創業板上市的企業應當是依法設立且持續經營三年以上的股份有限公司,最近兩年連續盈利,最近兩年凈利潤累計不少于1000萬元,且持續增長;或者最近一年盈利,且凈利潤不少于500萬元,最近一年營業收入不少于5000萬元,最近兩年營業收入增長率均不低于30%。企業發行后的股本總額不少于3000萬元。
從規定所設的條件看,符合條件的那些企業大概早已脫離了創業的階段,邁向穩步成長了。“或許叫做成長板比較合適”,業內普遍這么認為。
“創業板意味著門檻低,中小企業上市融資的機會來了!”人們曾經這么期許。然而,在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的這個問題上,創業板也與中小企業板一樣:愛莫能助。
事實上,在前些年中小企業板出臺之前,中小企業板也曾被寄予解困中小企業融資的厚望。然而,中小企業板出臺后,他的門檻之高令真正的中小企業望塵莫及,時至今日也只能說,中小企業板分流了一部分主板的企業資源,僅此而已。中小企業融資依然是個大難題。
查看今天的創業板門檻,只能說在中小企業板的基礎上打了個折扣,“創業板的門檻還是比較高的,跟中小企業板的差別不會太大,主要就是增強了對中小板的管理。”北京大學經濟研究所副所長馮科指出,中國的中小企業有將近一千萬家,符合創業板條件的大概有五六萬家,可見能接受創業板條件的也是比較優秀的企業,并不能代表中小企業里面的絕大多數。對于這些中小企業中的“尖子”企業來說,應該有的各種融資也應該享受到了,因此,來創業板的一般來說都不是融資有困難的企業,而融資有困難的企業永遠也上不了創業板。何況能夠最終獲得審批通過的第一批也就是幾十家。因此對于解決中小企業融資問題作用是極為有限的。
那么,急需資金的創業企業以及中小企業融資的難題是否是個無解的難題呢?也并不是這樣。馮科認為,中小企業的的融資需要金融體系的改革才能實現,要充分發揮地方金融、民間金融的作用,讓他們正規化、合法化,要相信民間金融的作用以及民間辦金融的能力,不應該全部指望國家壟斷銀行這種渠道。“我們國家的這些金融大動脈、大血管都是暢通的,但就是缺乏毛細血管。當然這是另外一個問題。不是創業板能解決的。”
創業板有點像沖喜
“但創業板是必不可少的,推出是早晚的事,整個投資鏈條齊了,投資者更愿意進去。”埃曼哲公司CEO徐剛認為,創業板讓資本鏈條更趨完善。
很多投資人與徐剛持同樣的觀點。美國中經合集團北京代表處合伙人熊偉銘提醒說:有些企業表面看起來不夠大,但是可以快速增長。因為它可能是某一細分市場的領導者。這種企業肯定與對規模要求很大的主板市場無緣,離中小企業板也有一段差距,畢竟資金量有限,品牌效應尚不足,如果沒有創業板這樣門檻更低的市場,融資不順就會變成一個惡性循環:由于資金不足就無法發展。這種情況下,如果開發了一個創業板的話,就給這些企業提供一個可能的融資渠道。反過來,對投資人來講,當他看到這個企業經過培養可以達到創業板上市的要求時,一定會增加他投資這類企業的機會和數量,因為多了退出的通道。因此,在熊偉銘看來,無論如何,創業板的推出都是好事。而拓寬中國資本市場的深度和廣度,完善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的需要一直是多年來業內呼喚創業板的主要理由之一。
創業板的出臺,承載著太多的厚望,大到完善資本市場;小到激活低迷的股市,甚至遠期到促進經濟結構轉型。然而,這些期望恐怕不是一個小小的創業板能擔當得起的。馮科認為,“資本市場層次能因此相對完善一點,但不要對這種作用意義無限的放大想象。”他勸告說,對于創業板可以推進我國多層次市場體系,擴大資本市場服務范圍、完善市場功能、提高市場資源配置效率等方面不要抱以太高期望,“一個小小的創業板想扭轉整個金融體制那是不太可能的”。
哪怕是刺激股市,很多業內人士也不抱希望。他們認為,“只是能分流一部分主板的資金罷了”。但或許可以期待創業板的短期表現。
一般而言,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創業板推出都會選擇在經濟興旺時期,但韓國也選擇在上次亞洲金融危機時候推出的創業板,而推出以后,還是活躍了市場,整個股值的市贏率要高于主板。因此,接受《小康》采訪的業內專家也認可, 中國創業板正值金融危機時推出某種意義上對刺激信心有一定的作用 。
但他們同時擔心,創業板對于經濟轉型的功勞恐怕也只在于此:國家鼓勵向高科技、創新產業轉型的明確表態支持的意義更大于對經濟轉型的實質作用。畢竟真正受惠于創業板的高科技創新企業數量過于有限。
“創業板之于身處金融危機中的中國經濟來說有點像沖喜”。馮科認為,名義的意義大于實際的意義,很可能喜氣勁兒一過也就偃旗息鼓了。
馮科將創業板的“沖喜過程”分為三個階段,以上市企業的挑選尺度來劃分。第一波上市的企業應該是相對最“完美”的,即符合創業板扶持科技創新企業的要求,又已經具備一定規模,發展前景比較有保障的那些企業。
“不用擔心這樣的企業難找,中國的企業數量多,絕對數大,所以,第一批挑一些好的企業不成問題。”馮科認為,第一批會嚴格篩選一些與科技密切相關的企業,當然附屬于中國移動、中國聯通這些大企業的下屬企業,或者為中石化、以及大型的醫藥集團服務的一些有保障的小公司中選率最高。而與科技密切相關的企業尤其受到重視,目的是先努力讓創業板做到不違初衷。
到了第二波,會上市一些業績比較好的傳統公司,可能規模比較小,比如小型的百貨、服務行業等。中國的創新的整體環境不足,因此,很難有足夠的同時滿足以上要求的真正的高科技創新型企業以供選擇。因此,一些傳統行業、贏利前景比較好的也會放一些進來。
因為中國已經吸收了其他國家創業板的一些教訓,不會放一些泡沫性的題材性的公司進入創業板,會更加注意控制這方面的風險。所謂題材型公司,即那些沒有實質的科技進步,只是跑去申請了一個專利但并不能很好的使用,也沒有很好的產業化的這種創新公司,這種創新公司面臨失敗的可能性很高。
到了第三波,標準可能就要逐步放開,讓一些確實是風險比較大、情況不是特別理想的企業進來。那時。就面臨著規模萎縮或者質量下降兩個可能。“因此關鍵是第三波放什么企業上去。”馮科說,因為前一、二波那樣優秀的企業數量有限。到了第三波,要么就不要放那些企業進去,創業板的規模不死不活的就那么大,變成比中小板更小板的企業,跟主板也沒什么差異,最后的結果就是跟主板是一體的,沒有太大差異。另一種可能是,第一、第二批企業都很不錯,第三批企業開始良莠不齊,這個市場也會陷入像香港等其他市場那樣的困難。
馮科感覺第一種結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更擔心的情況是,只是一兩年的時間就會到第三階段,那時創業板的沖喜作用就發揮殆盡,創業板的價值也就所剩無幾了。
創業板難逃香港命運
業內普遍認為,除了納斯達克以外,世界上其他國家的創業板都做得不太成功。在總結了納斯達克的成功與香港等創業板失敗的教訓后,可以看到,創業板的成功不是創業板本身的問題,而是需要多方面配合。
創業板的原意是要激勵高科技,激勵技術進步,激勵知識產權的創新,拉動經濟增長。值得注意的是,科技與創新還與法律體制相關連。政府在促進技術創新和知識產權管理方面,有一個很重要的平衡點:就是如何激勵企業和個人去創新;同時又如何防止創新的結果形成新的壟斷。這樣就要求很健全的法律體系。在創新的時候,需要法律體系去保護知識產權,保護技術創新。
在美國,這方面的整個配套很成熟,社會創新文化也相對成熟,大家以創新為榮,以技術含量為價值觀。“這一點非常重要。如果一個國家以竊取別人的知識產權為榮,那么肯定大家都不愿意再投入研發,或者干脆做些虛假的科技創新,這樣的市場肯定不能夠持續。”馮科說,創業板的成功不只取決于證券市場本身,還和整個社會體系文化相關。
如果把全球分成兩大經濟體系,基本上就可以這么分:一是以知識創新為主力的經濟體系,以美國為首,歐洲一些國家像英國、德國等隨后,他們的法律和整個社會制度對創新的保護比較完善,因為創業板無非就是科技創新的融資平臺,要對這種知識產權保護完善,他們創業板的表現比較突出。另外一個體系是以日本、韓國、中國、東盟五國為主的制造業體系。他們以生產產品為主,歐美以生產知識產權為主,這是兩個不同的體系。
“相對而言,我們作為一個傳統制造業的核心國,更多的對有實體、實物的產權的保護更為具體更為清晰一些。但是對于一種思想上的文化上的技術上的保護相對比較弱,對知識產權不太尊重。”馮科承認,從現實觀察看,創業版做得好的確實只有美國,其他國家尤其是亞洲國家做得都不是非常成功。他擔心,創業板在中國很可能會偏離創業創新的主題。
我們面臨的一個矛盾是:中國真正的創業創新企業很少,大部分都是傳統企業,創業板有可能最終創業板有可能會淪落為可有可無的小企業版。在這種情況下,如何讓完成沖喜使命的創業板不至走上香港創業板艱難維持的慘淡局面顯然是個棘手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