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祺天才”勒殺同宿女孩:精神障礙豈能赦免滔天罪行

讀高二時參加湖南省中學生象棋大賽，拿了第二名；高考時差幾分沒上“北大”，最后也上了國防科技大學。其父曾是數(shù)千人大廠的總工程師，身懷機械工藝絕技，入選《湖南名人錄》……應當說，陳岳霆有著不錯的前途。也是他，走出大學校園之后，非大型企業(yè)不去，基本5年閉門在家，直至精神恍惚……到最后，試做人壽保險業(yè)務員，在培訓的第一個晚上，與一個女孩同宿一房時，將血案釀就……

2009年3月31日，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在湘潭審理此案。此前，湘潭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陳岳霆死刑陳家不服，提起上訴。

陳岳霆最終命運如何?是一時人性之分裂還是5年郁結之苦果?偶然之中是否暗含必然?在眾多大學生四處尋業(yè)的現(xiàn)在，此案帶給我們的又是一種怎樣的沉痛與啟示?

“象棋天才”，“北大”夢破

陳岳霆出生于1980年4月。其父陳思華是岳陽人，1969年北京機械學院機電工程專業(yè)畢業(yè)，曾出訪德國學術交流，時為湖南湘潭壓縮機廠總工程師。憑機械方面的絕技，1997年入選《湖南名人錄》。母親易素芳畢業(yè)于湖南醫(yī)科大學，為湘潭市第二人民醫(yī)院醫(yī)生。陳岳霆是他們的獨子。

陳思華愛下象棋，陳岳霆玩著玩著，只要看到爸爸擺上了棋子，就要過來。一天，陳思華與廠里一位象棋高手對決，陷入困局，這時，在旁邊觀看的陳岳霆，伸出了手，來了個“炮二平五”。不想，這下，全局皆活。此后，陳思華一路順風，贏下此局。這一年，陳岳霆才8歲。兒子的聰明，得到了陳思華的夸獎。

10歲起，陳岳霆從爸爸廠里尋人下棋，再無敵手后，又將棋下到湘潭街頭。不出兩年，三十來萬人口的湘潭城，就傳出了他“象棋天才”的美譽。1996年，時是湘南名校、湖南省重點中學——湘潭市一中高二學生的他，參加由湖南省教育廳、《第二課堂》雜志社舉辦的全省中學生象棋賽，他一路過關，最后以微小劣勢獲得第二名。

1997年的高考，陳岳霆幾乎沒有思索，就填報了“北京大學”，并且只填了這所名校。

這一年，陳岳霆的考分因為文科成績不理想，偏偏差“北大”的分數(shù)線10分。他不能被“北大”錄取，而其余志愿皆沒填，且“不服從調(diào)劑”。這樣，他就沒法進入高校就讀了。

1998年，陳岳霆進入湘潭市登峰實驗中學復讀，再次參加高考。這一次，他填的志愿依舊是“北京大學”。陳思華擔心年前的事重演，才逼著兒子，填了“服從調(diào)劑”。果然，考分一公布，陳岳霆依舊是差“北大”錄取線幾分，也同樣是文科成績不理想。最終，陳岳霆勉強同意換學校就讀。后來，通過調(diào)劑，陳岳霆才被位于湖南長沙的國防科技大學錄取。

子承父業(yè)，在這里，陳岳霆學的也是“機電工程”專業(yè)。

5年郁結，精神恍惚

2002年，陳岳霆大學畢業(yè)。

上半年，湖南及廣東等地不少有關機械生產(chǎn)的公司來“國防科大”招人。然而，面對每一家公司發(fā)出的邀請，陳岳霆都是沒加思考就拒絕了。此時，他的目標是要么去北京、上海，要么考研

在這種心理狀態(tài)支配下，陳岳霆畢業(yè)回家，就再也沒有外出，而是捧起書本，準備起研究生考試來。

然而，2003年，由于英語成績差幾分，陳岳霆研究生夢碎。2004年，新

年研究生考試，陳岳霆又未能如愿。

連續(xù)兩年失利后，陳岳霆變得沉默。他常常是一整天不走出房門，吃飯要父母去送，或者，一整天飯都不吃，關上門，父母也進不去

兒子的狀態(tài)，讓陳思華夫婦非常擔心。陳思華覺得，無論如何，得讓兒子走出去。或許是感到自己這樣下去也不行，2004年下半年，陳岳霆開始找工作。此時，他還是直奔北京而去。

在北京，由陳思華一位朋友介紹，陳岳霆找到了一份與所學專業(yè)相近的工作。然而，沒過幾個月，他嫌工資太低，工作太累，就不辭而別了。

2006年，在家又閑了一年多后，陳岳霆再往上海找工作。這年，陳思華與妻子雙雙退休。

在上海不過幾個月，陳岳霆又轉(zhuǎn)到杭州。在杭州，他因丟了筆記本電腦與一家賓館發(fā)生沖突，由警方通知家人接回家中。此時，陳岳霆已有些精神恍惚。

2007年7月，感覺兒子有些不對勁的陳思華帶他到湘潭市第五人民醫(yī)院——精神病院治療。一個月后，陳岳霆出院。同年8月19日，陳岳霆與父親發(fā)生激烈爭執(zhí)。他歇斯底里地砸碎了家中桌椅，對父親吼叫著：“不是你死，就是我跳樓。”十來分鐘后，他又抱著父親一陣痛哭：“我的北大，我的讀研，我比他們都行啊，為什么我考不上……”聽著兒子的哭訴，陳思華心里猶如打翻五味瓶

2007年10月，陳岳霆狀態(tài)有所穩(wěn)定。11月，武漢一家大公司招聘機電專業(yè)人才，他重燃希望，再去應聘。不想，他又一次沒能如愿。回到家中，他像從前一樣，將自己關在那間小房間里……

混亂懵懂的夜晚：皮帶勒向同宿女孩

快28歲了，沒有工作，也沒有女友，而且，精神恍惚，兒子的狀態(tài)，讓陳思華夫婦心急如焚，他們琢磨著，一定要想辦法，讓他走出這個家門

機會似乎來了。

2007年12月7日，“民生人壽保險”湘潭公司于湘潭市紅葉賓館舉行業(yè)務員培訓。易素芳退休后，已進入該公司做業(yè)務。想到兒子正閑在家里，她便動員他聽聽課，跑一跑，算是找了份工作。陳岳霆同意了。于是，這一天下午，他先到湘潭市政府二院的清華德仁理療中心，做了理療——這段時間他睡不好，精神壓力大，一直在做。理療結束，已是下午5點左右，他便來到了紅葉賓館。當晚，組織方安排他與王浪、吳方睡401房間。

王浪保險做得不錯，陳岳霆半年前就認識他。

這一天，王浪在湘潭市五職高時的同學趙蘊也被邀來參加培訓。她被安排在306房間。

趙蘊住湘潭雨湖區(qū)熙春路，父親趙如湘母親黃松良都是湘潭有機化工廠的下崗工人。趙蘊26歲，在湖南益陽有個男友。這一天，她剛從益陽那邊過來。

晚上6點，陳岳霆和王浪、吳方一起到餐廳吃飯。吃飯時，王浪看到趙蘊，就叫她一起來吃飯。飯后，吳方離開紅葉賓館，陳岳霆和王浪、趙蘊一同回房間。從二樓到四樓的過程中，趙蘊問陳岳霆，談過戀愛沒有，有沒有女朋友?陳岳霆臉有點紅，如實說“沒談過。”

在三樓，趙蘊與一行人分手，去306房間，一會兒后，又來到401房間，說是沒房卡，306房間進不去，于是進房坐了一會兒。當晚7點，所有參加培訓的學生到二樓集合。陳岳霆當時情緒高漲，集會中發(fā)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講，贏得一片喝彩聲。到晚上9點，課結束，陳岳霆及王浪、趙蘊再次回到401房間。王浪急于外出，一會兒便離開了房間。這時，趙蘊沒有走，對陳岳霆說：“306房間人多，我不習慣與那個湘鄉(xiāng)女人在一起，要在這里洗澡。”陳岳霆聽完，有點吃驚，但不置可否。

坐在床上，聽洗手間傳來“嘩嘩”的水聲，陳岳霆心里有點亂。就在這時，他所在組的組長叫他到113房間開會。直到晚上11時，他才回到401房。此時，趙蘊對他說：“我已洗完澡。只是頭發(fā)沒洗，明天早上洗。”陳岳霆一怔，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之后，陳岳霆坐在中間床上調(diào)電視節(jié)目，而趙蘊坐在另一張床上打電話。陳岳霆聽到，趙蘊在和一個男的說話。坐得久了，呆呆地看著剛洗浴過后的女孩，陳岳霆無法控制自己，便坐過去，開始用左手摸她頭發(fā)，并順后腦往下摸

趙蘊還在打著電話，沒有反抗。

11點30分，趙蘊給王浪打電話，問他是否回來唾。王浪說：不回來了。趙蘊說：“那我就睡你房里了。”

11時40分左右，見趙蘊沒有反抗，陳岳霆便坐得更近，隔著毛衣，開始摸她胸部。之后，要去親她。此時，趙蘊推開了他，起身涂唇膏。在自己嘴唇上涂完后，又涂到陳岳霆的唇上。兩人糾纏十多分鐘后，陳岳霆要去脫趙蘊的褲子，這時，有人來了

來客走后，陳岳霆與趙蘊不再說什么，分頭睡。睡時，趙蘊脫了毛衣與牛仔褲。

兩個多小時后，陳岳霆醒來，睜眼看到睡在另一床的趙蘊，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于是爬到趙蘊床上。此時，趙蘊仍舊沒有反抗，只是背對著陳岳霆，任他撫摸與親吻。當陳岳霆進一步動作時，趙蘊才說：“不要……不要。”陳岳霆再次停止了進一步的動作，回床睡覺。

凌晨5時35分，趙蘊給男友肖海業(yè)發(fā)去一條短信：“那太危險了，電話沒接完，同學房間的那個男生突然撲過來，一把抱住我要親我，我掛電話一腳把他踢開了。真想不到，我還有這種魅力哈可惜，哥不喜歡我!”

此后不足半個小時，陳岳霆沖動又起，再次爬到趙蘊床上。此時，趙蘊有點煩了，叫陳岳霆不要動手。之后，她便問陳岳霆的一些基本情況。陳岳霆便全部告訴了她。她得知他是國防科大的學生，學的是機械電子工程專業(yè)時，表現(xiàn)很震驚，問他：“為什么不去弄自己專業(yè)，而來做保險?”聽說他象棋下得不錯，她又說，這方面也可以發(fā)展啊!陳岳霆嘆一口氣：“也沒意思。”說著說著，趙蘊將陳岳霆的右手放到了她的左邊胸部上。這下，陳岳霆一轉(zhuǎn)身，壓到她身上，趙蘊緊抓褲頭，決意不讓……

這一刻，陳岳霆感到莫名的惱怒。他爬起來，上了趟衛(wèi)生間，心里已是非常氣憤“好，你這是在吊我胃口，要我啊……”

陳岳霆越想越覺怒火中燒。天將發(fā)亮時，他平靜地從衛(wèi)生間出來，將放在進門第一張床上的長褲上的棕紅色皮帶抽出，走到趙蘊的床邊。此時，對即將降臨的滅頂之災，趙蘊一點也沒覺察，她頭朝床頭柜方向，仰臥在床上，用被子蓋住頭。幾乎沒有猶豫，陳岳霆站到趙蘊的左邊，用右手拿住皮帶尾部從她左方彎過去，左手拿著皮帶頭，雙手使勁往外勒。約七分鐘后，趙蘊撒手人間

見趙蘊已死，陳岳霆將皮帶松開，系到自己褲子上。之后，將她抱回床上放好，將其衣服全部脫掉。6時10分，他坐的士到湘潭汽車西站，買了一張去韶山的車票。在車站呆立了一會兒，眼看天將大亮，他并沒有去韶山，而是折回家中。陳思華見兒子回來，便給他做早飯，這時，陳岳霆突然說：“爸爸，我殺了人。”陳思華沒在意，以為兒子又是精神恍惚之中說的話，當后來確認他所說沒錯時，大吃一驚。這些年來，他一直擔心兒子會出什么事，不想，他竟會“殺人”……

陳思華強忍心中的疼痛，叫兒子報警自首。之后，陳岳霆拿起電話，向警方自首。

雙親白發(fā)在風中，血案警鐘敲響

這個混亂懵懂最終血色染就的夜晚，王浪沒有回紅葉賓館，而是帶女朋友回汽車站附近家里睡。

12月8日早上6時40分，王浪才回紅葉賓館。他先打趙蘊的電話，沒人接聽。到401房間敲門，也沒人應。他又到306房間，306房間的人說，趙蘊一直沒有回來。這下，王浪感到有點不對勁，叫服務員打開門，才發(fā)現(xiàn)

王浪正要報警，湘潭市雨花區(qū)公安分局的民警來了，說此寨由陳岳霆所為，他已自首。

湘渾公安局現(xiàn)場鑒定，趙蘊系被他人用皮帶勒住頸部致機械性窒息身亡。

2007年12月8日，陳岳霆以涉嫌故意殺人罪由湘潭市公安局雨湖分局刑事拘留。2008年1月3日，陳岳霆被依法逮捕，關押于湘潭市看守所23號。

一樁血案，傷痛的是兩家父母的心。趙蘊是趙如湘夫婦的獨女，他們怎么也不明白女兒會這樣死得不明不白。他們只求盡快嚴懲兇手以泄奪女之恨。而陳思華夫婦，更是夜白頭，幾近崩潰。那是天資多好的孩子，而且，從小到大，膽小內(nèi)向，大學畢業(yè)5年，連女朋友也不敢談，甚至基本上連家門也不出，怎么一下就犯下如此驚天大案?痛定思痛，他們想，兒子一定是當時受到劇烈刺激而誘發(fā)精神疾病。此前，醫(yī)院曾診斷兒子患有“雙向情感障礙”精神障礙啊!這樣一想，夫婦雙雙向趙如湘夫婦道歉，找法官與律師求情，奔走在挽救兒子生命的路上……

20087月24日，湘潭市中級人民法院首次開庭審理此案。陳思華——這位機械權威、曾是數(shù)千人大廠的總工程師、湖南省人民政府認可的湖南名人，當庭向趙如湘夫婦下跪，在庭上泣不成聲。他遞上兒子原來于本市第五人民醫(yī)院就診為“雙向情感障礙”的病歷，依據(jù)《中國精神病障礙及診斷標準CCMD-3》，認為兒子發(fā)案時正處在混合發(fā)作期，懇求“法庭采納其子有精神疾患的事實”，同時，他認為，其子系投案自首，受害人存在主觀過錯，誘發(fā)了兒子的性要求及激化了兒子的疾病發(fā)作，因此，法庭應依法輕判。而法庭認為，依據(jù)相關鑒定，被告作案時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遂判處被告死刑，并支付原告附帶民事訴訟賠償176887.14元。

對此判決，陳思華不服，遂向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2009年3月31日，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于湘潭開庭審理此案。“該不該判死刑”成為庭審的焦點。鑒于此案為重大疑難案件，當天，合議庭并沒有公布判決結果，決定再行宣判。

5月底，記者連線湖南省高院此案主審法官。法官說：“不管此案最后判決結果如何，都會以事實為依據(jù)、以法律為準繩進行判決。”“更主要的，我們要看到此案給人們特別是年輕人所帶來的警醒意義。陳岳霆天資不錯，應當說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可是，他的好高騖遠，盲目自大，不腳踏實地，讓他高不成低不就，啃老5年，并出現(xiàn)心理疾患，最終犯下血案。這看似偶然，其中卻有必然的因素。那么，每一個年輕人，特別是如今就業(yè)面臨困難的大學生們，又當如何走好自己人生的每一步?另外，案中受害者趙蘊，盡管她已命在天堂，我們不好再評論她什么，但很大程度上，她是自己將自己引向了死亡之路。所以，女孩子如何把握自己、保護自己，也是值得引起警醒的。”

編輯 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