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與叭兒
當奧巴馬當選美國新一屆總統后,一家網站以最快的時間推出了報道,并用了一個相當娛樂化的標題:《奧巴馬當選美國黑老大》。一望便感覺到,這家網站編輯的流氓素質,“黑”而“老大”,可謂一箭雙雕,不僅拿奧巴馬的混血膚色開涮,而且把他所在的國家美國儼然當成了黑社會。
或許在這個泛娛樂化的時代。缺乏約束的網站完全可以用“娛樂”一詞來為自己開脫,但娛樂真的就沒有道德和政治的底線嗎?玩娛樂的人是否平時也拿自己的兄弟姐妹開“葷”娛樂呢?己所不欲,何以妄施于人!
何況在倡導人種平等、國家和民族互相尊重的現代文明社會?我們的網絡媒體一方面在敏銳地痛感境外白人對黃皮膚的中國人的歧視;另一方面又在侮辱著皮膚比自己的顏色更深的人,哪怕他已貴為被某些國人熱情向往的美國的新一屆總統。
與此相對的是,我們的媒體和很多文化人對美國大選的狂熱關注。許多媒體放棄了正常的版面秩序,一反常規地拿出巨量版面全方位報道這次奧巴馬的勝出。奧巴馬作為美國民主黨的候選人,戰勝了共和黨候選人麥凱恩贏得大選,成為美國新一屆總統,當然有政治的、文化的和經濟的多重意義,但最大的意義是:他是美國的新一屆總統。他的一切著眼點,都首先是從美國的內政和民生出發的。于我們而言,也當從這個角度去理解和觀察,至于對我國和世界其他國家的影響,請有關人士做理智的分析,媒體給予理智的報道就是了,其他競選的邊角料,適當報道也可,卻何以要像眼下這樣幾近迷亂的狂熱呢?
過分狂熱的背后,我們隱約地看到中國某些包括媒體人在內的所謂精英文化人的定力和靈魂中的“叭兒”性。
在中國,我們需要關注自己的事情有很多,每天有那么多社會內容需要報道和監督,媒體作為一個已經頗具規模的社會力量,須臾不可放棄自己的社會責任,而丟下自己的國計民生,過分狂熱地追逐屬于別國的外務,是否偏離了自己的職守,客觀上造成了一種社會失職呢?
從流氓到叭兒,這正是當前很多媒體的不同嘴臉,雖然這些媒體各頂著網絡或傳統的新舊標簽。
《一個民族的記憶》
美國總統的大選,吸引了國內很多報紙的眼球,大選結果公布的第二天,很多發行量巨大的地方報紙,都以巨量的版面,上演了對奧巴馬當選的追捧。別人家的內務,關你什么事呢?看看熱鬧就行了,至于這么激動!
倒是《人民日報》一些版面的文章。尤其是國際方面,叫人讀了佩服,他們的記者遍布世界各地,不斷從很多非熱點國家發來當地政治、經濟和文化的報道,增長了人們對世界的廣博認知,也顯示出一張國家級大報沉穩的胸襟和氣度。國家的胸懷,本就不該嫌貧愛富,淺薄勢利。對世界各國家各民族,一視同仁,把新聞的眼光遍灑到世界的各個角落,不僅是一張大報報格的體現,也是對讀者最寬厚的負責。
印象深刻的是2008年11月4日它的國際新聞版面上的一篇重頭文章——《一個民族的記憶》,副題是《北非紀行(一)》,這篇文章報道的是北非國家阿爾及利亞,記者的文筆非常漂亮,報道的眼光也客觀全面,把這個國家的地理位置、地形特色、城市布局、宗教文化和一個多世紀作為法國殖民地的歷史及為爭取獨立而進行的斗爭,介紹得非常完備,許多景觀,寥寥數筆,卻啟人遐想。在這些報道中,記者的眼光尤其聚焦在這個國家的首都阿爾及爾,而阿爾及爾的重點,又是這里的大學。作者通過對阿爾及爾大學的報道,深刻地反映了阿爾及利亞一個世紀以來的文化嬗變,在這些嬗變中,我們看到,從前殖民地時期的法語正逐漸淡出這里人民的生活,而阿拉伯語正日漸回歸,并已成為這里的官方語言。由此我們也明白:擺脫了政治上的殖民地身份后,今日的阿爾及利亞正在從事文化身份的獨立,并因此取得了國家心理的自尊和自豪。
談到阿爾及爾大學,不能不想到畢業于這所大學的加繆,這個殖民地時代出生于阿爾及利亞的法國人,幼年和青少年時代也是在阿爾及利亞度過的,法國對阿爾及利亞的長期殖民統治,使這兩個隔地中海對望的國家幾乎要水乳交融。二戰時期,阿爾及爾甚至一度成為法國的臨時首都。生活在阿爾及利亞的法國人,是把他們有貧有富的社會生活也帶到了阿爾及利亞,法國的貧民,也與殖民地的阿爾及利亞貧民雜糅在一起。幼年的加繆,一歲喪父,就生活在這兩個國家的貧民雜糅的環境里。直到青年時代,到阿爾及爾大學半工半讀地完成了他的高等教育。
加繆后來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成為法國人的驕傲。而他本人于1960年死于車禍,當時,阿爾及利亞正為擺脫法國的殖民地統治而浴血戰斗,兩年后,它終于贏得了自己的獨立。
然而,在《一個民族的記憶》這篇文章中。在記者報道的阿爾及爾大學校長關于這所大學的介紹中,絲毫沒有提到這位畢業于阿爾及爾大學、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擁有世界聲譽的加繆。是出于校長的孤陋寡聞嗎?顯然不是。原因當出于一個曾經有過殖民地痛史的國家的高層文化人,對于自己國家民族文化的自尊和自愛,他們決不以自己過去殖民地歷史上的老主人的文化成就來為自己民族文化的臉上貼金。加繆的文學成就固然有世界聲譽,但它所代表的只是法國文學,而“阿爾及爾大學是發展民族教育與文化的先驅,為國家的現代化建設輸送了大量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方面的專業人才”。阿爾及爾大學的校長阿得雅爾滿面笑容地向人民日報記者說這番話的時候,他和他背后的國家令人尊敬。
由加繆也想到了另一位和他同時代的法國作家杜拉斯。這位出生在越南,青少年時期在越南度過,后來也回到法國,并依托早年的文化和生活記憶,創作了感覺獨特的文學作,品。為法國文學摘取了又一顆諾貝爾文學獎明珠的作家,她的經歷與加繆多么相似,他們的文化和生活記憶都來自他們所曾經長期生活的殖民地,顯示出文化的雜交對催生新的文化的力量。從政治形態、經濟利益和民族獨立的角度來說,殖民地無疑是罪惡的,而客觀上帶來的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又是這種罪惡衍生的一朵文明之花。這,又是另一個層面上的問題了。
編校 施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