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漢語教材中的成語研究

2009-04-29 00:00:00勞培萱

現代語文 2009年5期

摘要：本文統計了11種對外漢語教材中出現的成語共計1019條，把它們與《漢語水平和漢字等級大綱》中所收入的138條成語和中國主流報紙動態流通語料庫（DDC）中所收入的前300條高頻成語進行比較。從而發現了當前對外漢語教材中成語教學的一些不足，并在此基礎上總結了產生問題的原因和解決問題的建議。

關鍵詞：對外漢語教材成語

一、引言

詞匯教學是對外漢語教學的主要環節，是考查留學生漢語水平的一個重要尺度。從形式上講，詞匯由詞和熟語構成，熟語包括成語、俗語、諺語、歇后語和慣用語等。漢語熟語一般具有特定的形式和特殊的文化淵源，是外國學生漢語詞匯學習的難點之一。[1]成語作為漢語的精華，凝聚著中華民族的智慧與文化，是留學生掌握漢語尺度高低的一個重要參考標準。但目前對外漢語教學中對成語的教學并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還存在諸多問題。本文通過統計11種對外漢語教材（共35本）中在生詞表中出現的成語共計1019條，以此為研究基礎，結合《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2]（以下簡稱等級大綱）中所列的138條成語和中國主流報紙動態流通語料庫（DDC）中所收入的前300條高頻成語為參考對象，對當前對外漢語教材中的成語進行考查和研究，以期對當前對外漢語教學中的成語教學有點滴啟示。

二、發現問題

（一）關于成語

成語是漢語詞匯中的特殊一族，數量龐大、結構定型、意義凝固、哲理豐富，廣泛運用于現代漢語的書面語和口語中。《現代漢語詞典》對成語的定義是：“人們長期以來習用的、形式簡潔而意義精辟的、定型的詞組或短語。”[3]但是對“什么是成語這一帶有根本性的問題，現在看來還沒有獲得共識，現代漢語中到底有多少條成語，恐怕很難有一個具體明確的數字?！盵4]成語辭書中所收的成語的數量因辭書編寫目的和使用對象的不同，差異也很大?？紤]到對外漢語教材和等級大綱中對成語的收錄范圍比較廣，定義比較寬泛，因此，本文判斷成語的標準以中華成語在線詞典（http：//www.ourdict.cn/）為主要依據。需要說明的是現代漢語中成語的音節數目有多有少，但是多為四音節的成語。根據曹煒的統計，《中國成語大辭典》共收入成語17977條（包括同音異形成語），其中，四音節成語共有17327條，占了總數的96%強。[5]因此，雖然在一些對外漢語教材中也出現了幾條非四音節的成語，如“可望而不可即”等，但是為研究的需要本文所指的成語即是指占成語絕大多數比例的四音節成語。

（二）關于教材

本文選擇了11種教材共35本作為研究對象，其中包括初級基礎類教材4種（11本），中級綜合類教材3種（6本），高級綜合類教材2種（4本），綜合系列類教材2種（14本）。由于商務類漢語教材和其他實用類漢語教材的教學目的相對單一，從語言教學的角度看，在這些教材中具有優化語言作用的成語的出現比例較小，因此本文未選擇此類教材作為考查對象。本文研究所涉及的對外漢語教材的一些基本情況詳見表1：

經過統計，以上35本教材中生詞表中所出現成語數共為1019條（不計重復收入數目，因篇幅關系，本文不附加這1019條成語）。以這1019條成語為研究對象，我們發現了對外漢語教材中收入成語的幾個問題：

1.同一類教材中出現的成語數目相差懸殊，多寡不均。詳見表2 ：

從以上統計可以看出，同一類教材中成語的收入數目相差比較懸殊，除了初級類教材對成語的收入條目相差比較小之外，其他種類的教材所收入的成語條目差距非常明顯。如：同樣是中級類綜合教程，《橋梁——實用漢語中級教程》共收入104條成語，而《中國之路、留學中國——中級漢語教程》僅收入22條成語，約占前者的21%。同樣是高級類教材，《現代漢語高級教程》收入成語361條，而《新概念漢語高級課本》僅僅收入46條，相差之大可見一斑。

2.教材中收入的成語比較隨意，成語的復現率比較低。

在本文所統計的1019條成語中，我們統計了同一成語在不同教材中的復現數目。詳見表3：

從表3可以看出，教材中成語的復現率非常低，復現兩次包括兩次以上的成語共為171條，而這些僅為總數的16.9%?？梢?，不同教材中，成語的收入還存在著很大的隨機性，沒有一個比較科學的收入標準。

3.教材中出現了一些比較冷僻、低頻的成語。

在本文所統計的成語中，我們發現了不少比較冷僻低頻的成語，如“高天厚地、羲皇上人、忽忽不樂”等。這些成語即使在以漢語為母語的使用者中也較少使用。為了證實，我們運用了北京大學漢語語言學研究中心公布的現代漢語語料庫（http：//ccl.pku.edu.cn）作為檢索對象，看看這些成語使用頻率的高低。查找的結果是“高天厚地”1次，“羲皇上人”4次、“忽忽不樂”3次。顯然這些成語在我們日常交際乃至報刊媒體中都是非常罕見的，而它們卻出現在對外漢語教材之中。這些冷僻、低頻成語是否應該把它們直接收入在對外漢語教材中值得進一步思考。

（三）關于大綱

1992年6月，國家漢語水平考試委員會辦公室考試中心制定并出版了《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其中，詞匯等級大綱共收詞8822個，包括甲級詞1033個，乙級詞2018個，丙級詞2202個，丁級詞3569個。[6]我們整理了在等級大綱中所出現的成語條目共138個，它們的分布情況是甲級詞無，乙級詞1條，丙級詞19條，丁級詞118條。由此可見，等級大綱對要求掌握的成語多出現在較高要求的丁級詞上。作為對外漢語教學主要參考依據的等級大綱對指導對外漢語教學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我們比較了35本教材中所出現的成語和等級大綱中所收入的成語。經過比較發現，35本教材中共收入的成語1019條，與等級大綱中所收入的成語吻合的僅為69條，僅占等級大綱規定掌握成語總數的49.3%，詳見表4：

從上表可以看出，對外漢語教材在收入成語時對等級大綱的貫徹不夠，多數等級大綱規定的成語在以上35本對外漢語教材中均未收入其中。這一方面說明對外漢語教材編排至少在成語收入時沒有體現等級大綱的指導作用。另一方面，這也會使留學生在以等級大綱為標準展開的漢語水平測試中碰到許多陌生的成語。這些都需要引起我們從事對外漢語教學工作者的關注和重視。

（四）關于語料庫

本文參考的語料是劉長征、秦鵬的調查統計成果：《2005年15種報紙高頻成語的前300條》。[7]我們比較了等級大綱中所收入的138條成語與高頻成語表的前300條成語，發現等級大綱中所收入的成語與高頻成語表中共同出現的成語條目是47條（我們把等級大綱中的“歸根到底”和高頻成語表中的“歸根結底”看為是同一成語），約占等級大綱的34%。等級大綱中所收入的成語在高頻成語表中未出現的條目是91條，約占等級大綱的66%。這91條成語之所以未進入高頻成語表的大致原因，詳見表5：

這些成語中很大一部分是帶一定的口語色彩的，這些成語在一些對成語定義要求比較嚴格的詞典中未收入，比如在《中國成語大辭典》（新一版）[8]中，“一路順風、一路平安、連滾帶爬”等成語未收入其中。這些成語在日常生活交際中經常用到，在對外漢語教材中也是經常被收入的，是對外漢語教學詞匯教學的重點。當然，由于報紙語料庫語體的限制，這部分成語未進入高頻成語表是比較正常的現象。

另有一小部分成語是“由歷代文人的作品中概括或者摘錄而來的某些語句，經過長期的輾轉引用，也就是通過選擇、提煉，成為一直流傳到現在的成語”[9]。比如，“畫蛇添足”源自《戰國策·齊策二》，“自相矛盾”源自《韓非子·難勢》。[10]這些成語是中華文化的精髓，是中華民族智慧的結晶，是漢語成語中獨具魅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的一個有機成分。因此在等級大綱中規定為教學詞匯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等級大綱中還出現了一些成語條目，我們認為這些成語是否應該進入等級大綱有待斟酌，比如“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永垂不朽、萬古長青”等等。我們運用北京大學漢語語言學研究中心公布的現代漢語語料庫作為檢索對象，對以上四個成語檢索后發現“百花齊放”的檢索結果共為516條，“百家爭鳴”為501條。其中“百花齊放”和“百家爭鳴”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是共同出現的，而且二者出現在政治方針的情況占據絕大多數。如“堅持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方向和‘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弘揚主旋律，繁榮社會主義文化?！薄坝来共恍唷钡臋z索結果為194條，其中絕大部分出現在追悼詞中，如“鄧小平的題詞是：‘李碩勛烈士永垂不朽’”?！叭f古長青”的檢索結果是71條，多為形容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友誼，如“我衷心地祝愿，中泰友誼世代相傳，萬古長青。”從以上檢索結果中可以發現這四個成語在現代漢語中出現的頻率比較低，出現的語境比較單一而特殊。作為對外漢語教學重要參考依據的等級大綱中，將“萬古長青”作為丙級詞要求掌握，其他三個作為丁級詞要求掌握，顯然是需要進一步斟酌和考量的。

此外，本文還統計了在高頻成語表中占前100位的成語未在等級大綱中出現的數目是74個，這些成語是在日常生活中經常使用的高頻成語。無論是在編排等級大綱時還是在對外漢語教學實踐中都應該予以重視。當然，由于語料庫選擇的是2005年中15種報紙的語料庫，因此帶有一定的時效性和新聞性，一些當年的熱點詞匯會進入語料庫當中，如，隨著電影《十面埋伏》的上映，十面埋伏作為一個高頻成語也出現在了當年的高頻成語表中。但是，從總體上看，高頻成語表中的成語還是具有一定的穩定性和參考價值的。

三、產生問題的原因和解決問題的建議

（一）關于教材

之所以會出現上述問題，一方面是由于許多教材的制定沒有貫徹等級大綱的要求，另一方面是對外漢語教材在選擇文本的過程中隨意性較強，沒有考慮現實生活的語用和使用頻率。張文一在其論文《中高級程度留學生漢語四字格成語習得與教學》一文中指出：教材編寫者有時為了降低學生的理解或學習難度，往往通過換詞、改詞或簡化的方式編寫教材，大大減少了成語的出現。我們認為不應該為了降低難度而無原則地對教材中出現的成語進行刪改，要盡量使學生學到原汁原味的漢語，只有這樣才能提高他們的漢語言文化素養。這就對教材語料的選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教材編寫者耐心比較和慎重選擇，力爭做到既不影響漢語語料的原創性，又能讓學生學得得心應手。此外，對外漢語精讀類教材要適當安排一些與成語相關的練習，考察對成語的形式、意義、句法應用等方面的知識的理解和掌握，切實做好成語的復習鞏固和強化。Craik Lockhart提出的加工深度的假說認為，新的信息是否可以進入長時記憶的關鍵并不在于其在短時記憶中所儲存的時間，而在于其加工的深度。在此，我們認為，高投入度可以使目標詞進入長時記憶，可以彌補詞匯的低頻率問題，尤其適用于成語教學。[11]

（二）關于大綱

等級大綱作為對外漢語教材編寫的總綱，對對外漢語教學的教材編寫具有重要的指導作用，它直接指導教材編寫、課堂教學等工作的進行。但是，為了更好地指導教材編寫和教學工作的進行，等級大綱也有進一步研究和變化的需要。等級大綱應該在語料庫的基礎上，結合留學生日常生活的需要，規定不同階段留學生應該掌握的漢語成語的數量大概是多少，都是哪些成語，這些成語的難度等級如何，孰先孰后，并針對不同等級的漢語成語提出不同的學習要求。只有對成語的要求科學明確，等級大綱才能更好地指導我們的教材編寫、課堂教學等活動的開展。

（三）關于研究

當前對外漢語教學中成語教學的研究相對比較薄弱，成語教學的地位有待被重視。洪波在《對外漢語成語教學探論》中提及成語教學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地位時認為：“成語在漢語書面語和口語中的常用性與教學中成語教學的地位未被重視、學習的成語數量小構成了一對矛盾”，提出“應該增加對外漢語教學中成語數量。”[12]成寧在《探討漢語成語習得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作用》一文中從成語習得的價值出發，提出成語習得地位應該急需重視。作者進而又提出成語的習得等級劃分應考慮以下因素：（1）成語的常用度。（2）語義的直推和轉義。（3）是否有歷史典故。（4）漢字的難度如何。[13]因此，我們認為既然成語本身存在這樣的層次性，我們就應從以上影響成語習得等級的因素入手多角度全方位地對成語進行分級，如可以在常用度上分為常用、次常用等層次或根據學生漢語成語應該掌握的程度劃分為“能理解的”和必須“會運用的”兩大層次，做到有層次地、循序漸進地講授漢語成語。

漢語成語是漢民族文化的一大精髓，是漢語獨具魅力的標志之一，教好留學生成語，不但有助于提高留學生的漢語水平而且也是弘揚中華文化的一個載體。只有充分地重視成語，研究成語，科學編教材，合理教成語，才能使留學生真正地學好用好漢語成語。

參考文獻：

[1]趙金銘.對外漢語教學概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2]國家漢語水平考試委員會辦公室考試中心.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M].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2001.

[3]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Z].北京：商務印書館，1994.

[4]王吉輝.成語的范圍界定及其意義的雙層性[J].南開學報，1995，（6）.

[5]曹煒.現代漢語詞匯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6]趙金銘.對外漢語教學概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7]劉長征，秦鵬.基于中國主流報紙動態流通語料庫（DCC）的成語使用情況調查[J].語言文字應用，2007，（3）.

[8]王濤.中國成語大辭典（新一版）[Z].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

[9]史式.漢語成語研究[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79.

[10]孫曉明.投入因素對歐美學生漢語詞匯習得的影響[A].王建勤.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的學習者習得過程研究[C].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