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由于類推機制作用而生成的詞族在語言學中有著獨特的價值,本文擬從漢語新詞生成基礎的角度入手來探究詞族的生成。
關鍵詞:詞族 類推機制 語言 社會 認知
詞匯是社會生活的晴雨表。現代社會日新月異,隨之產生了大量的新詞,其中有一類是在類推機制的作用下生成的,如“奧運村、亞運村、運動員村、二奶村、渡假村、麻風村;結石寶寶、乙肝寶寶、艾滋寶寶、千禧寶寶、奧運寶寶;……”,它們在結構和功能上或相同,或相近,形成了一個個聚合,這些聚合在語言學上被稱為“詞族”。因為“語言是直接與思維聯系的,它把人的思維活動的結果,認識活動的成果,用詞及由詞組成的句子記載下來,鞏固起來?!盵1]所以,透過類推機制背景下的詞族,我們可以探析到它生成的社會基礎、認知基礎以及語言基礎。
一、類推的簡述
亞里士多德曾經指出,一種經驗的發生必伴以與它一道出現的經驗,或與它相似的或與之相反的經驗而發生。類推就是在看到某一現象以后,聯想到與之有關的一些形式及這些形式的演變而產生的。那么,何為類推呢?類推就是類比推理,也叫類比法。瑞士著名語言學家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說,“類比形式就是以一個或幾個其他形式為模型,按照一定規則構成的形式。”[2]因此,所謂的類推機制,就是以語言中某些詞和形式為標準,使另一些詞和形式向它們看齊,從而構成新的詞或新的形式。
其實,語言的類推變化是一種普遍存在的語言現象,歷史比較語言學家借助類推機制解釋語音、詞匯、語法等方面的歷史演變規律。研究語言的這種類推機制有助于我們揭示語言的體系、構造及語言運用的普遍規律。類推的過程,我們可以用索緒爾的四項比例式(即保羅比例式)來描述:
oratorem:orator=honorem:x;x=honor。
采用四項比例式來解釋借助類推構成新詞的方式,是新語法學派慣用的方法。這一學派的每個成員都曾采用它來解釋語言變化的現象。即甲類事物具有A、B、C、D屬性,乙類事物具有A、B、C屬性,就推斷乙類事物也有D屬性。如:數學算式100:10=10:x1,88:11=8:x2,不用計算,就通過類推也知道x1、x2=1;英語中的由enjoys:enjoy=plays:x類推出x=play,類似的例子舉不勝舉。#8239;#8239;
二、類推機制背景下詞族的生成
(一)類推造就詞族
詞族現象并不是到現代才出現的,我國傳統語言學中就有和詞族有關的研究論著。如:以劉熙《釋名》為代表的“聲訓說”,王圣美的“右文說”,以揚雄《方言》為代表的轉語(即聲轉說)。當然,詞族也是現代漢語新詞語構造中的一種語言現象,有著特殊的語言價值,而且現代語言學對它的研究更充分、更具體。所謂詞族,顧名思義,就是一群有著某一相同構詞成分的復合詞的集合。王德春先生說過,“在一種語言體系中,同類語言現象達到一定數量就可歸納出規則,這種規則類推到其它語言事實,就是規則的使用。原來不規則的少數語言現象被類推成多數,就逐漸成為規則,并取代原有規則而引起語言變化,規則形成后再經類推而用于更多的語言現象?!盵3]所以,詞族的生成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語言的類推機制。作為一種現代漢語句法造詞手段,類推是通過替換現有詞語中的部分構詞成分而創造出一系列新詞,有人把用以產生批量新詞語的框架背景被稱之為“詞語?!?。如上文提到的“奧運村、亞運村、運動員村、二奶村、三家村、渡假村、麻風村”它們以一個共同的語素“村”為基礎而構成的一群合成詞,都屬于一個共同的詞族——“X村”族;“結石寶寶、乙肝寶寶、艾滋寶寶、千禧寶寶、奧運寶寶”等詞構成“X寶寶”族。再如:
“X銘”族:老年銘、養生銘、散步銘、情操銘、休閑銘、益壽銘
“X風”族:山寨風、吃喝風、賭博風、賄賂風、搶購風
“X潮”族:海歸潮、打工潮、游戲潮、單身潮、購物潮
“X戰”族:運動戰、游擊戰、竊聽戰、情報戰、商業戰、網絡戰、文化戰、納米戰
“Xe族”族:越野e族、時尚e族、博彩e族、年輕e族、爆笑e族、試客e族、自駕e族、動感e族、戶外e族、魔獸e族、Q魅e族、心網e族
“資深X”族:資深教授、資深網民、資深朋友、資深粉絲、資深美女、資深律師、資深設計師、資深經理、資深驢友、資深問題少女、資深店員
“納米X”族:納米刀、納米盤、納米秤、納米水、納米銀、納米杯、納米機器人、納米服裝
這樣的詞語在現實語言生活中不勝枚舉,由此可見,隨著新事物、新現象、新觀念的不斷涌現,類推造詞法能在已有的語言單位基礎上迅速產生大量新詞,是一種簡便快捷的造詞方法。
(二)詞族生成的基礎
1.社會基礎
語言的發展與社會的發展是同步的。“當社會生活出現社會革命和科學技術革命等急劇變化時,詞語往往能極敏感地反映出社會生活和社會思想的變化,表現出語言的適應性與生命力。美國布賴斯(J.B.Pride)在他的《社會語言學》中提出了‘語言和社會結構的共變’的理論:當社會生活發生漸變或激變時作為社會現象的語言會毫不含糊地隨著社會生活進展的步伐而發生變化?!盵4]因此,詞族的生成與社會生活息息相關。如“奧運村、亞運村,運動員村,技術官員村”是隨著運動會的舉辦而產生的;透過“運動戰、游擊戰”這些詞,我們能感覺到其中濃濃的硝煙味。當然,這些詞族的創造是和它們所標志的事物沒有必然的和本質的關系的,但也不能說是毫無關系。如“商業戰、網絡戰、文化戰、納米戰”,這些詞盡管不是真槍實彈的戰爭,但它們的運作性質恰似戰爭,因而用“戰”歸類不無道理。斯大林說,“這些新詞是由于社會制度改變,由于生產、文化、科學等等發展的結果所產生的。”[5]
2.認知基礎
“人的認識,主要的依賴于物質的生產活動,逐漸地了解自然的現象,自然的性質,自然的規律,人和自然的關系;……”[6]因此,人對客觀事物的認識是一個“一步又一步地由低級向高級發展,即由淺入深,由片面到更多的方面。”[7]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一方面,人的認識的發展在語言上??膳c之相應地生成這類詞族。如“網”族詞:“網友、網民、網吧、網蟲、網迷”,這些詞是隨著網絡的興起而流行的,先產生“網吧”,隨著人們對其認識的加深逐漸生成“網友、網民、網蟲、網迷”等詞語。另一方面,人們對客觀事物的新舊認識聯想往往也是生成這類詞族的基礎??陀^事物是普遍聯系的,各個事物之間可能在某一點上有相似之處,反映在語言上,就可在舊詞基礎上經類推而生成新詞。例如“銘”族詞的“銘”的本義是“刻在器物上記述生平、事業、或警戒自己的文字。”,后引申為一種文體,劉禹錫有《陋室銘》。由于事物的相似性,人們把警戒自己的口頭或書面上的話也稱為“銘”,通過類推而生成“座右銘、老年銘、養生銘、散步銘、情操銘、休閑銘、益壽銘”。“村”本指行政上的居民單位,意思是“人們聚居的地方”,“奧運村、亞運村、運動員村、二奶村、三家村、渡假村、麻風村”等詞義都與人集中在一塊有關,因而可類推成為“X村”族詞語。其實,這也涉及到了詞族生成的語言基礎。
3.語言基礎
詞族生成的語言基礎是指構詞材料和造詞方法。已有的詞匯和語法結構是最基本,也是最傳統的語言基礎。從構詞材料的角度看,詞族一般是由現代漢語中的詞根語素和詞綴或類詞綴語素充當,不過也有由外文字母和數字作為構詞材料的。如“癮”族:“煙癮、網癮、賭癮、毒癮、藥癮、性癮、書癮、車癮、酒癮”,其中的詞根“煙、網、賭、毒、藥、性、書、車、酒”和類詞綴“癮”都是漢語中已有的詞匯;“Q”族:“Q版、Q時代、Q人類、Q生活、Q詞點”(此處的“Q’指網絡,與計算機、信息技術等有關),此處的類詞綴“Q”就是外文字母,而詞根“版、時代、人類、生活、詞點”還是本族已有的詞匯。
再看其語法結構,即構詞方法,從上面所舉的例子中可看出:不管是本族產的,還是外來詞,例如,由借自日本語中的“族、屋”而產生的“族”族詞:“打工族、休閑族、追星族、工薪族、上班族、持股族、單身族、打車族”和“屋”族詞:“精品屋、書屋、發屋、鞋屋、時裝屋、餅屋、啤酒屋”,它們都是同一形式,即“詞根+類詞綴”,或“類詞綴+詞根”。不過還有一種很少見的構詞形式:“類詞綴+詞根+類詞綴”,如“泛……化”族“泛政治化、泛經濟化、泛娛樂化、泛意識形態化、泛百姓化、泛多媒體化、泛道具化、泛大西洋化、泛宇宙生命化、泛主持人化、泛資產證券化、泛棕子化、泛珠一體化”。這些結構模式其實也是漢語中早已有之的。眾所周知,現代漢語新詞語最重要的構詞方式是復合法、附加法、縮略法等。其中的附加構詞法即“以一個原有的單詞或復合詞為基礎,加上另一個兼帶語法意義的語素,是產生某種語法性質的表現(如詞性),并往往改變原來的概念意義,從而成為另一個詞?!盵8]即指由詞根加詞綴構成派生詞的構詞方法。這種方式在構造新詞語方面顯示出極強的優勢。如:
小:小王、小李、小趙
阿:阿姨、阿毛、阿扁
子:胖子、瘦子、班子、柄子
詞族的生成是有一定語言基礎的,并不是憑空臆造的。正如斯大林所說,“事實上語言的發展不是用消滅現存的語言和創造新的語言的方法,而是用擴大和改進現存語言基本要素的方法?!盵9]
三、結語#8239;#8239;#8239;#8239;
總之,“語言的發展與社會的發展是同步的,社會的發展越快、越迅猛,語言就會不斷被豐富、被更新。”[10]類推機制背景下的詞族現象并非個人臆想,它是社會發展的產物,是生產、文化、科技等發展的結果,不僅在新詞語的構造方面顯示出一定的優勢,而且在語言使用方面,也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當然,它必須遵循語言系統內部的規則,必須符合人們頭腦中關于詞的內在知識,必須為人們所理解運用。所以,對于詞族中的某些詞語,由于還有比較明顯的臨時性,在結構和功能上也未完全定型,穩定性不夠,其發展前途如何還需要經過長時間的檢驗,非常有必要加以引導和規范,以便更好地為人們的交際服務。
注 釋:
[1]斯大林.馬克思主義與語言學問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3:20.
[2]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227.
[3]王德春.語言學教程[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87:24-25.
[4]李如龍,蘇新春.詞匯學理論與實踐[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431.
[5]斯大林.馬克思主義與語言學問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3:23.
[6]毛澤東.毛澤東選集·實踐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28.
[7]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1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282.
[8]劉叔新.漢語描寫詞匯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71.
[9]斯大林.馬克思主義與語言學問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3:25.
[10]于根元.語言應用論集[M].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9:87.
(羅忠 廣州大學人文學院 51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