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有這樣一句話頗為流行:“窮得光剩下錢了!”這不完全是有錢人的顯擺,還表達了很普遍的一種心理現象:有錢的和沒錢的都有一種窮感。所以有錢的人逐年增加,社會慈善意識淡漠,工資在增加,貪污腐敗卻難以禁止……貪婪者不是因為沒有錢,而是因為心窮。
不是有這樣的貪官嗎?受賄數千萬元,外表卻仍舊省吃儉用,將貪污來的錢全部藏匿于家中的冰柜、衣柜、床下、煤堆、鞋窩……一切他們認為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都塞滿了現鈔。可見他們要錢并不是為了使用它,而是滿足于一種有錢的感覺,這是典型的心里窮,是骨子里的窮,一種病態的窮。
心窮是真正的窮。在我們的周圍時常會聽到一片片的哭窮聲:現在賺錢難呀,貸款太難了,資金缺口太大呀,就快維持不下去啦,工資發不出來啦……缺錢,缺錢,缺錢!有些單位缺錢確實因為無法抗拒的客觀原因,但也不能不承認有些成天嘴上喊窮的單位,自己活得并不窮。這些貧窮的心如餓狼,前狼尚未吃飽就被調走,再上來一只更餓的狼,那只吃了半飽的狼到別處又變成一只新的餓狼,于是有些單位老是擺脫不了狼的血盆大口。他們一邊喊著窮,一邊吃窮!
哭窮哭得最兇的人不一定就是窮人。這叫心窮吃窮人,在制造新的貧窮。其實誰的家里也沒有窮到揭不開鍋的地步,倘若是看中國人買房子的勁頭,供孩子上好學校的勁頭,誰都會感到中國人有錢的太多了!蓋因心窮,便不論在什么場合,是一些什么人物的聚會,不出十分鐘準保要談到錢,而且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關心經濟問題。這究竟是活躍的商業氣氛,還是表達了心對金錢的饑渴?
時下的“心窮現象”使一些人染上了一股窮氣。富人跟窮人打交道或做買賣的時候總會心存戒備,格外小心,即所謂“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大街無人問”。人們喜歡說“本錢”“本事”,有本才能賺錢,有錢才能做事。你成天窮兮兮的,心如餓鬼,誰敢招惹你?
誰也不能否認中國人的生活水平和富裕程度已經有了相當大的提高,但一些人卻處在一種身富心窮的怪異情態之中。這不是改革開放非要經歷的階段,更不是我們民族的傳統心理,我們的傳統是守得住貧,耐得住富。貧而不拙,富而不貪;達不足貴,窮不足悲。
歐陽修講:唐之詩人多窮士,少達而多窮。然而不論當時還是后代人,都覺得唐代的詩人們很富有,即便他們身上錢不多心靈卻很富有。富有的心靈放射出輝煌燦爛的光芒,李白固然可以豪唱“千金散盡還復來”,幾乎在窮困潦倒中度過了一生的杜甫對金錢也有一種平靜的情致和幽默:“糝徑楊花鋪白氈,點溪荷葉疊青錢。”岑參甚至在囊中羞澀、欲飲無錢的情況下,仍可以拿自己和酒家開玩笑:“道勞榆莢青似錢,摘來沽酒君肯否?”哪有現代文人的錢包這么充盈而又活得這么戚戚不安、心浮氣躁?以至于弄出一個作家富豪榜炫耀于市,滿足虛榮。
“心窮現象”并非是商品經濟的必然產物。在一些經濟發達的國家,也有相當多的窮人終生都要背負買房買車的債務生活,甚至連睡在地鐵站里的流浪漢,眉宇間也有一種做人的自尊,別人是不能對他們輕蔑的。不犯愁,不哭窮,不容別人輕侮,可見心態極其重要。心里不窮,便會樂觀自信,守財變成了美德,節約變成了大方。心里有鬼,即便一擲千金,也讓人感到窮得變態,小家子氣。
足寒傷心,心窮則傷氣損志。經濟上的短期行為,文化上的媚俗傾向,社會對道德對見義勇為者的呼喚,都可以從“心窮現象”上去尋找深層次答案。唯愿在經濟上已經脫貧的人們,趕快進行心靈“脫貧”。
■編輯 薛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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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李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