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以致用是讀書的理想境界。然而在現實中,由于受到主觀或客觀條件的限制,人們很難保證所學的東西或所讀之書都能在生活或工作中派上用場。這種理想和現實的矛盾幾乎無處不在。我們都曾讀過大學,現在回想起來,在讀過的幾十門功課中,有多少是可用或能用的呢?很有限。
有人說,現在是講求實用的時代,實用主義盛行,讀書也流行實用類,市場很看好這類書,讀者也舍得花錢買。我讀過其中幾種,坦率地說,盡管打著實用的招牌,然而有用的東西其實不多,大部分都是扯淡。
不過,有很多時候,我也尊奉過實用主義,干什么,學什么;干一行,學一行。就讀書而言,這也許不是最好的辦法,卻是有效的辦法。記得剛做記者的時候,我搶著去跑電影口,因為喜歡電影。但我在學校學的是新聞,并沒有學過電影。我的辦法就是惡補。電影理論、電影史、人物傳記,囫圇吞棗式的看了不少,未必都能看懂,但取其所需,還是給了我很大幫助。后來接觸戲劇也是這樣,盡可能地看一些專業的書,也是因為它有用。據說在歐洲有些國家,新聞法規定,做記者是要雙學歷的,學了新聞,還要再學一門其他專業,才能做記者。我們這里雖說沒有這樣的規定,但在實際工作中,培養自己的專業素養,想來也是有必要的。而且,全靠自己留心。
人的一生,如果始終專心于一門學問,一種藝術,固然很好,有很多藝術家就是這樣,取得了很高的藝術成就。我也很羨慕那些有家學淵源的學者,這樣的人,從小受到熏陶,終身從事一項事業,他們就很少學而無用的苦惱。但這樣的人畢竟只是極少數。對大多數人來說,一生中總要面臨多次選擇,而每次選擇都可能帶來工作領域或行業的變化,哪能先學好了再干,常常是干起來再學,邊干邊學。所謂急用先學,立竿見影,卻又難免為人所譏笑,以為讀書專為稻粱謀,沒有讀閑書那么風雅,那么瀟灑,那么自如。特別是年輕的時候,這種感受更為強烈,承擔著一日三餐的壓力,養家糊口的壓力,想瀟灑也難啊!
但書之有用與無用有時也很難說。讀的時候未必有用,但以后有用卻也說不定。讀大學的時候,我很喜歡古代文論,專門跑到中文系聽了一年成復旺先生的課,課余時間幾乎讀完了這門課所要求的所有必讀書,中文系的同學中未必有我這樣認真的。大家都說沒有必要,因為我也不用參加考試,也不計入成績。但很多年后,對于中國古代文論的系統了解,還是成就了我。還是讀大學的時候,有一門楚永安先生的《說文解字》選修課,很多同學不修,以為離我們太遙遠了,在當時看來毫無用處。我也是因為興趣,選修了這門課。那時沒有現成的教材,《說文解字》一書又不易得,同學們使用的教材,還是我幫助刻印的,至今還能感覺到鐵筆劃在蠟紙上“刷刷”的聲音和油墨的味道。盡管后來我沒有專門研究古文字,但既然吃著文字這碗飯,而我們現在使用著的文字又與古文字有著不可否認的血緣關系,那么,它對我的教益和幫助還是深深地體現在后來的工作中,證明了并沒有枉費精力。
所以,對于書的有用或無用,不必理解得太僵硬,眼光也不能太短淺。事情總是在變化的。讀目前必需之書,是我們的宿命;但憑你的興趣,讀一些看似無用之書,是你對命運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