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環境態度的游客游憩沖擊感知差異分析

[摘要]本文基于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的游客調查數據，分析了游客環境態度及其與游憩沖擊感知之間的關系。采用“新環境范式”量表(NEP)測量游客的環境態度，并根據環境態度傾向將游客劃分為生態中心主義者、人類中心主義者和立場模糊者。研究發現，與環境態度沒有明顯傾向的立場模糊者相比，人類中心主義者和生態中心主義者對社會性游憩沖擊的感知強度更高，意即后兩者對那些人為破壞自然環境的行為與跡象更為敏感；環境態度不同的游客對于公園的植被、土壤、水體等資源性因子受沖擊的感知強度無顯著差異；環境態度不同的游客對管理性沖擊感知也無顯著差異。

[關鍵詞]環境態度；游憩沖擊；感知；新環境范式(NEP)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09)10—0045—07

1 文獻回顧

最早研究戶外游憩區游客的環境態度與游憩活動之間關系的是在20世紀70年代，西方環境意識覺醒的時期。著名學者丹拉普(Dunlap)和赫夫納(Heffeman)將戶外游憩活動分為3類；消耗性的(如狩獵、釣魚)、欣賞性的(如徒步旅行、野營)、濫用性的(如在野外使用越野車、雪地摩托車)，他們發現環境態度與欣賞性游憩活動之間的關系強于其與消耗性活動之間的關系。由索(Uvsal)等研究了美國維京島(Virgin Islands)游客的環境態度與游憩行為之間的關系，發現游憩行為和場地偏好對區分游客的環境敏感性有重要作用。弗米克(Formica)與由索(Uysal)，扎格弗(Zografos)與渥克若夫(Allcroff)用環境態度指標進行市場細分，并考察了環境態度與生態旅游者或自然旅游者人口社會特征之間的關系，發現兩者之間沒有顯著相關性。

另一些研究則檢視了環境態度與旅游購買行為之間的關系，結果發現，兩者之間的關系很小。而羅(Luo)與鄧(Deng)，金(Kim)、伯格斯(Borges)與宋(Chon)發現環境態度與游憩動機相關。國內學者中僅黎潔與井悅玲調查了陜西太白山國家森林公園中生態旅游者的環境意識(關注)水平的高低，但是未對相關問題進行進一步研究。

同樣是始于20世紀70年代，研究者們對戶外游憩者對游憩沖擊的感知進行了調查與研究，他們發現游客通常對垃圾很敏感，而對其他類型的游憩沖擊的感知有限。但是，20世紀90年代以后的研究則發現游客不僅確實能夠觀察到游憩沖擊，而且受其影響。例如，瑞根巴克(Roggenbuck)、威廉姆斯(Williams)與瓦特什(Watson)發現游憩者能明確感知到垃圾、裸地數量、植被數量、樹木損壞、其他野營者制造的噪聲等多種沖擊。曼寧(Manning)等人，秦(chin)、莫爾(Moore)、沃令頓(Wallington)與道林(Dowling)也都獲得了大致相同的研究結果。

在國內，臺灣學者楊文燦與鄭琦玉，涂三賢、汪大雄、林振榮考察了游憩沖擊感知。中國大陸學者鄧金陽、吳云華、全龍探討了游客對游憩沖擊的可接受水平。羅艷菊、吳楚材、鄧金陽發現，游憩動機與游憩沖擊感知之間存在著相關關系。但是，綜觀國內外研究，未見有研究環境態度與游憩沖擊感知之間關系的文獻。本文將探討持不同環境態度的游憩者是否在游憩沖擊感知強度上存在差異，以期對戶外游憩區管理決策提供參考依據。

2 研究方法

2.1問卷設計

2.1.1環境態度量表

美國學者丹拉普(Dunlap)和范里爾(Van Liere)于1978年建立的“新環境范式(New EnvironmentalParadigm，NEP)”量表是眾多的環境態度量表中影響最大的、應用最為普遍的一個。所謂“新環境范式”的世界觀主要包括以下觀點：相信地球資源及經濟增長有其極限，對環境問題的解決并不絕對依賴于技術的進步，關心下一代的生存環境并承認自然界自身存在的價值。“新環境范式”描述了新興的生態友好的文化，與之相對應的是“主流社會環境范式(Dominant Society Paradigm，DSP)”。“主流社會環境范式”的世界觀強調經濟增長，認為地球所蘊藏的資源豐富而沒有限制，相信技術進步能解決一切環境問題等，它因被認為是當時西方社會的主流環境意識而得名。

1992年，丹拉普等人對1978年的“新環境范式”(以下簡稱NEP)量表進行修改，形成了包含15個問題的新NEP量表，新量表內部一致性系數克朗巴哈α值達到了0.8以上。本研究采用新NEP量表測量游客的環境態度(表1)。要求被訪者對上述內容選擇非常同意、同意、說不清，不確定、不同意、非常不同意。在表1中，題號為奇數的問題項的敘述是正向的，意即分數越高表明其環境態度越傾向于“新環境范式”，被訪者回答非常同意、比較同意、說不清，不確定、不太同意、很不同意，依次被賦分值為1、2、3、4、5；而題號為偶數的問題項的敘述是反向的，意即分數越高表明其環境態度越背離于“新環境范式”，被訪者回答非常同意、比較同意、說不清／不確定、不太同意、很不同意，依次被賦分值為5、4、3、2、1。

2.1.2游憩沖擊感知量表

游憩沖擊(Recreation Impact)是指游客在一定的游憩環境中所遇到的各種負面影響，包括游客之間的沖突或游客不文明行為而造成的社會性沖擊，環境、設施等方面的管理性沖擊以及由游憩利用帶來的對土壤、植被等因子的資源性沖擊。參照前人研究成果，本次調查設計17個項目考察游客的游憩沖擊感知(表2)，采用5級量度，1—5分依次代表游客認為該問題在本公園內“沒有”、“有，但不嚴重”、“有點嚴重”、“嚴重”和“非常嚴重”。

2.1.3數據分析

本研究采用應用統計軟件SPSS 13.0處理數據。分析方法為：(1)對環境態度與游憩沖擊感知進行因素分析，以主成分分析及方差極大正交旋轉法提取特征值大于1的因素，以負荷低于0.40以及共性因素方差小于0.35為篩選標準剔除變量；(2)應用K-Means Q型聚類分析方法按環境態度將游客分類；(3)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ANOVA)比較持不同環境態度的游客群的游憩沖擊感知差異。

環境態度部分的內部一致性系數(Cronbach’s α)為0.78，游憩沖擊感知部分為0.92，符合信度要求。

2.1.4調查組織

2005年5月1—6日，6月17—20日，在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進行了游客問卷調查。共發放問卷550份，回收535份，經整理剔除不合格問卷后，共得到有效問卷448份，有效率為83.7％。

3 研究結果與分析

3.1樣本概況

在所調查的448位游客中，男性占62.5％，女性占37.5％；被調查游客的年齡主要集中在中青年階段(87.6％)；絕大多數游客的文化程度為大專及本科水平(68.6％)；職業以政府機關，事業單位職工最多(42.6％)，其次是公司／企業職員(37.7％)；月收入水平以801—1500元段內的人數最多(40.2％)，其次是1501—2500元段(28.8％)。

3.2描述性統計結果

游客環境態度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列于表1。

3.3基于環境態度的游客分類

3.3.1因素分析

對環境態度部分變量進行巴特勒(Bartlett)球體檢驗，x²值為2301.202(df=105，p=0.000)，KMO為0.722，表明變量適合因素分析。分析發現，變量1在5個因素上的最大負荷為0.39，且該變量在因素3與因素4上負荷相等，產生了嚴重的交叉負荷，因而將之剔除。另外，因素5包含的變量7、9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39，信度較低，也將之剔除。將剩余的12個變量再以主成分分析及方差極大正交旋轉法進行因素分析，結果見表2。巴特勒球體檢驗的x²值為2072.715(df=66)，p=0.000，KMO統計值為0.701，通過因素分析條件檢驗。結果共提取4個因素(表2)，其特征根分別為2.61、2.37、1.55、1.44，方差貢獻率分別為21.73％、19.73％、12.88％、12.01％，累計方差貢獻率為66.35％。根據因素1、2、3、4所包含變量的共性，將這4個因素分別命名為增長極限、人類優先、生態危機、技術萬能。

3.3.2基于環境態度的游客聚類分析

根據游客在各個環境態度因素的得分對所有的游客進行Q型聚類分析。采用K-Means聚類方法，經過多次測試，筆者發現將游客聚為3類比較理想。方差分析(ANOVA)表明，3個類別在4個因素上存在顯著差異(表3)。

薛費(seheffe)事后檢驗結果顯示，除了第1類與第3類在增長極限和生態危機因素上無顯著差異外，其他所有類別之間在每一因素上均有顯著差異。各類游客在各個環境因素上的平均得分見表4。

需要指出的是，表4中“人類優先”與“技術萬能”兩個因素是反向表達，得分越高表示越不支持這種觀點。“增長極限”與“生態危機”兩個因素是順向表達，得分越高表示越支持這種觀點。根據游客對各個環境態度因素的得分均值將3類游客命名(見后文)。然后，用交叉列表初步檢視了這3類游客在性別、居住城市、年齡、受教育程度、職業和月收入上是否存在差異。

按照托什(Tosun)的觀點，李克特量表1—5等級評分平均值在1—2.4之間表示反對，2.5—3.4之間表示中立，3.5—5之間表示贊同。類型1的游客支持地球存在“增長極限”與可能經歷“生態危機”的觀點，不支持“人類優先”的觀點，對“技術萬能”持保留態度。他們立場明確，對人與自然的關系、人類環境狀況有著清醒而深刻的認識，對人類科學技術的力量持懷疑態度，從環境態度傾向上來看偏向于生態中心論，將之命名為“生態中心主義者”。這類游客共有182人，占受訪者總人數的41.3％。交叉分析表明(表5)，這類游客男女比例相當，多居住在大城市(51％來自大城市的游客是生態中心主義者)，多為18—35歲的年輕人(占該年齡段人數的40％以上)；受教育水平高(大專以上文化程度者中占45％以上)；職業以學生、企業／公司職員為主(占這3類職業人數的40％以上)；以中高收入(1500元以上)者居多(占45％以上)。

類型2的游客盡管認識到地球有“增長極限”，并認為照此發展下去，人類可能經歷“生態災難”，能夠認識到人類當前所面臨的種種環境問題，但是他們同時又支持“人類優先”的觀點，認為“人類生來就是要駕馭自然的”、“人類最終將會控制自然”、“人類有權改造自然以滿足其需要”，將人視為宇宙的中心存在或終極目的。同時，他們還是技術至上主義者，認為技術是萬能的。其環境態度傾向于“人類中心論”，將之命名為“人類中心主義者”。這類游客共有157人，占35.6％。交叉分析表明(表6)，這類游客多為36歲以上的中年人與老人(占各年齡段人數的40％以上)，大專以上文化程度的高學歷者較生態中心主義者少，高中與中專學歷者居多；多為政府機關／事業單位員工(占此類職業者人數的41.1％)、離退休人員(占此類職業者人數的66.7％)。

類型3的游客對人類面臨的各種環境問題、人與自然的關系、科學技術的看法等都沒有明確的認識，對多數問題表示“不確定或不清楚”，是一類對環境態度沒有明顯傾向、立場模糊的游客，故將此類游客稱為“立場模糊者”。這類游客有102人，占23.1％。他們中居住在中小城市者較多(占38.5％)，文化程度較低(初中以下文化程度者63.6％)，收入也較低(800元以下者所占比例達43.2％)。

3.3不同環境態度的游客對游憩沖擊的感知差異

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ANOVA)探討不同環境態度的游客在游憩沖擊感知強度上的差異，見表6。

表6表明，游客對于所考察的17個游憩沖擊變量中的4個在感知強度評價上具有顯著的統計學差異；在3種游憩沖擊中，僅在“社會性沖擊”感知強度評價上具有顯著的統計學差異。Scheffe檢驗表明，游客中的生態中心主義者對于游憩區內“其他游客不遵守規章”、“垃圾”、“游客攀折花木”與“人工設施太多，與環境不協調”的感知強度顯著高于立場模糊者(p<0.05)。環境意識傾向不同的游客在其他游憩沖擊變量上均無顯著差異(p>0.05)。

4 結論

隨著20世紀70年代西方社會環境意識的覺醒，關注人們的環境態度與環境行為方面的研究逐漸增多。在旅游學科領域，戶外游憩者及其行為與環境態度之間的關系是近些年來備受關注的課題。弗米克(Formica)與由索(Uysal)曾鼓勵研究者“將環境態度與旅游研究結合起來，因為一個人對自然和資源利用的態度將會影響到其目的地決策過程”。瑞根巴克(Roggenbuck)、威廉姆斯(Williams)與瓦特什(Watson)，秦(Chin)、莫爾(Moore)、沃令頓(Wallington)與道林(Dowling)，曼寧(Manning)與弗雷曼德(Freimund)的研究表明，對資源退化的感知將降低游客的總體滿意度。但是，過去很少有研究將旅游者的環境態度與游憩沖擊感知結合起來。基于此，本研究考察了游客的環境態度與游憩沖擊感知，以及兩者之間的關系，得到的結論如下：

(1)環境態度不同的游客社會人口特征上具有顯著差異，這與弗米克(Formica)與由索(uysal)，扎格弗(zografos)與渥克若夫(Allcroff)的研究結果有所不同。本研究發現，除性別以外，環境態度傾向不同者在年齡、受教育程度、月收入、職業以及居住城市上均有顯著差異。在環境態度上立場模糊的游客多數居住在中小城市，文化程度較低，收入也較低；游客中的生態中心論傾向者多居住在大城市，多為18—35歲的年輕人；受教育水平高，收入多在1500元以上；游客中的人類中心主義論者多是36歲以上的中老年人，他們受教育水平較高，通常為高中及中專以上，多為政府機關／事業單位員工、企業，公司職員、離退休人員。這說明隨著收入增長的提高，公眾會越來越關心環境問題。城市規模越大，人口越多，環境壓力也就越大，因此，生活在大城市的游客，受其客觀環境的刺激所產生的環境意識越強，其中的生態中心論者也越多。而受教育水平越高，越容易形成自己的生態倫理觀。

(2)環境態度不同的游客在部分游憩沖擊指標的感知強度上存在顯著差異。生態中心主義者對人為破壞環境，尤其是破壞自然環境的行為與跡象更為敏感。一些環境心理學家認為，人們對自然的基本態度決定了人們對環境的感知、認識和評價。本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支持這個觀點。

(3)生態中心主義者更易感知到社會性沖擊，尤其是對垃圾的感知強度高于環境關注水平較低者(立場模糊者)。這與弗洛伊德(Floyd)等人的研究結果相吻合。他們的研究發現，在自然公園(Resource-Dependent National Park)中，對環境關注水平較高的游客對垃圾的容忍度顯著低于環境關注水平較低的游客。原因可能在于生態中心主義者對環境的關注水平更高，他們對公園的自然生態系統的完整性要求更高。與自然因子相比，垃圾是一種極其明顯的人為干擾物，因而當垃圾出現在自然環境中時，他們比后者更為敏感。

(4)但是，本研究結果表明，環境態度不同的游客對于公園的植被、土壤、水體等生態因子受沖擊的感知強度并無顯著差異。這也許是由于國內游客對自然環境的關注程度不夠，普遍較為忽視景區中的植被、土壤、水體等生態因子所造成的。這也說明，要提高國內游客對自然景區環境的敏感度，自覺維護景區的自然環境任重而道遠。

(5)環境態度不同的游客對“管理性沖擊”，如商販表現與行為、休息設施不足、廁所臟亂等的感知均無顯著差異，這意味著不同環境態度的游客對其評價較一致。同時，均值顯示，“管理性沖擊”是游客感知強度最高的一類。因此，公園應當特別重視管理性影響(包括攤販、設施狀況等)對游客造成的負面影響。

[責任編輯：康月娟；責任校對：翟佳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