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會解決一切問題,歷史會對任何人、任何現象作出公正的結論。按目前韓、郭二人的文學作品論,筆者認為他們的作品不會在文學史冊上留下一點印痕,但兩個人的名字作為一種文學現象定當在21世紀的中國文學史上被提及,因為他們是市場機制進入文學領域后的首批受益者。
《北京文學》組織老作家和80后文學的討論,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因為還沒有一家大型文學刊物就這個問題進行專門的研究和討論。
白燁先生曾對80后作者有一番語重心長的談話,不料激起了韓寒的攻擊;韓寒甚至對中國文壇惡語中傷。這是許多人始料不及的。究竟誰是誰非,得靜下心來認真地仔細地分析研究。
研究一位作家,研究一部文學作品,研究一種文學思潮,都不能離開具體的歷史條件。離開具體的歷史條件談文學,是得不出正確結論的,就像今天某些人把張愛玲捧上天一樣。既然張愛玲能坐20世紀中國文學的第一把交椅,那么韓寒為什么就不能夠說中國文壇是個屁?早在2005年,白燁、陳駿濤、賀紹俊等五人組織策劃搞了一次“世紀文學60家”評選活動,25個重點大學中文系或社科院文學研究所的教授、研究員一致給張愛玲打了100分,與魯迅、茅盾、沈從文、汪曾祺并駕齊驅,這25位教授學者給柳青這位把文學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作家打了58分———不及格,一代文豪郭沫若只得70分,而漢奸作家周作人竟然是94分。我們摸一摸自己的良心,問一問自己,這是以什么標準打出的分數?
得滿分的張愛玲,她的代表作《傾城之戀》具有史詩一般的價值嗎?也許,在一些讀者眼里,這部小說是有史以來最好的小說作品,《子夜》《茶館》《四世同堂》《創業史》《雷雨》《平凡的世界》等作品糞土不如。這無可厚非,問題是:在重點大學教中國文學的教授,在文學研究所專門研究文學的研究員,他們認為張愛玲的作品比老舍、巴金、曹禺、錢鐘書、路遙的作品好得多,有價值得多,周作人的散文比郭沫若的詩歌、戲劇好得多。這個評選結果讓抱守傳統價值觀念的讀者和研究人員感到震驚。據說有一次也是類似百年文學的評選活動,茅盾被掃地出門,得了0分,理由是《子夜》《林家鋪子》是政治文學作品,是政治的附庸品,不配評選。
有一家大型純文學刊物,一段時間里專門組織批判魯迅的文章。魯迅不是不可以批,觀點要站得住腳,論證要講道理,要擺事實,但有些人不這么做,信口雌黃,人身攻擊,文學批評演變成謾罵和攻訐。
有一位中年作家,專門寫侮辱著名作家的文章,不用事實說話,還聲稱自己是鐵面無私。
再就是中小學語文課本,那些思想性、文學性、藝術性并重的文章越來越少,代之以只有文字沒有思想的所謂美文。
我們從這些現象里看到了什么?
孤陋寡聞、坐井觀天的我———一個社會底層寫作者看到的是:顛覆,對傳統經典作品、對傳統價值觀念的否定和顛覆。
———這個顛覆讓人感到恐懼。沒有民族立場、不顧國家危亡、在戰火紛飛的艱難歲月里只有自己、寫著風花雪月小故事的漢奸老婆和漢奸,在21世紀初始,粉墨登場,走上了中國文學的最前沿,成了20世紀中國文學的領軍人物。
從《詩經》到《離騷》,到晚清的譴責小說,從“荷馬史詩”到托爾斯泰的《復活》,古今中外所有文學作品的衡量尺度是一樣的,就是對人間真、善、美的藝術表達、贊美和歌頌,對假、惡、丑的藝術鞭撻。這個標準今天在國外沒有變,而在我們中國正在變得面目全非,撇開市場和金錢的因素,最近兩屆的茅盾文學獎和魯迅文學獎的爭論有沒有道理?一些讀者對個別作品的質疑有沒有道理?國內兩項最高文學獎項不能把最有說服力的作品推到最高領獎臺上去,偌大的文學圈子出什么事都是正常不過的了。
在一些大學中文系教授的文學辭典里,只有“揭露”,只有“問題”,文學創作及其作品唯一的使命就是揭露社會陰暗面,寫人性的復雜和變異,不能反映社會的進步,不能跟政治沾邊,絕對不能為一種政權唱贊歌。這些人一面高調贊美周作人關于文學是“人學”的論斷,一面又自相矛盾地指出文學有很多“禁區”。既然文學是“人學”,凡與人有關的事、情、景,都應該在文學表現之列,為什么又有那么多不能寫的東西呢?一方面是對新生政權和社會的進步不能謳歌,另一方面又為那些漢奸作家搖旗吶喊,標榜這些人是20世紀最好的作家。讓這些人總結過去的百年文學創作和文學作品,請這些人評判時下的文學現象,會有正確的結論嗎?
老一輩作家是從革命戰爭年代、共和國最初的建設年代走過來的知識分子,這些人絕大多數是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他們有一種歷史責任感和使命感,眼睛里不容沙子;而今天的某些評論家(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或為了名,或為了利,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罵,什么樣的作品都敢吹捧,人之所以為人的人格、尊嚴、傳統美德、社會公德、文學藝術的價值使命,在他們的名利面前統統見鬼去了。當這些人中的一部分人把張愛玲、周作人抬到至高無上的地位的時候,有些正義的讀者憤怒地稱其為漢奸的走狗。
韓寒們之所以對中國作協無所謂,對中國文壇無所謂,是因為他們不依賴中國作協和中國文壇,他們是市場經濟的產物,市場給予韓寒等人的名和利中國作協無法給予。
“新概念”作文大賽培養了幾個“文學”新星,這些“新星”一經誕生,不是走上了中國文壇,而是進入了市場。學生作文與文學作品不是一回事,寫作文與搞文學創作也不是一回事,但是,中國眼下的現實就是這樣,市場經濟滲透到社會的各個方面。一些80后作者———不是作家———寫出來的東西在我們成年人看來不能稱為文學作品,但有人看,那些正在成長的青少年學生要看,一本成年人翻不了幾頁的書,可以在青少年讀者中銷售幾百萬冊,跟一些經典作品在20世紀80年代暢銷搶購的盛況一樣。而這種現實誰也改變不了。韓寒狂風怒號,是以這些小朋友讀者作后盾的,如果再過上十年,韓寒的讀者還有多少?如果僅僅限于文學圈子,韓寒還能折騰出多少社會效應?
以韓寒、郭敬明為代表的80后作者,已經不是單純的文化人,他們已經是市場上的一個個品牌,是制造賣點的一個響亮的牌子。韓、郭二人的代表作品能與《國家干部》《藏獒》《秦腔》相提并論嗎?筆者問過一些愛看小說的十來歲的小讀者,請問他們對韓寒和郭敬明的小說的印象,有些說好,有些說沒意思,什么都看不到,還不如看一期《漫畫》或《少年文藝》《作文通訊》。數以千萬計的源源不斷的青少年讀者要看適合他們年齡段的文學讀物,與這個時代同步的韓、郭二人的作品發行幾百萬就不是什么問題了。這就是今天不按任何人的意志轉移的文化市場規律。
事實上,韓寒等人所擁有的市場資源,正是某些成人作家求之不得的。我不知道張平的《國家干部》發行了多少冊,這部作品剛出來的時候,相當數量的成人讀者在搶購,在認真地閱讀著,并且這本書的價格也不低。后來的《狼圖騰》和《藏獒》也是這種情形。不為利謀的文學評論家如果靜下心來認真比照,就會發現,青少年讀者和成人讀者對文學作品(作文)的閱讀需求大體上是一致的,不論在質的方面,還是數量上。韓、郭二人的作品在青少年讀者中產生了什么影響、弘揚了什么精神,給青少年讀者帶來了什么樣的藝術享受我不知道;《國家干部》《狼圖騰》《藏獒》三部作品除了題材方面的優勢外,還有一個共同點是:都張揚英雄主義精神,給數以百萬計千萬計的成人讀者以積極向上的精神力量,是文學傳統精神的繼續。這是對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中國小說否定故事情節、淡化人物形象、模糊作品主題思想的否定和反撥,引用一句政治術語,就是小說創作和閱讀上的“撥亂反正”。
韓寒、郭敬明的作品有消費市場,張平、楊志軍、賈平凹的作品同樣有消費市場,這個對等的關系應該給評論家一些思考。
我們再來看網絡文學。幾乎所有的文學網站,沒有一家賠錢的,而這上面的作品,幾乎見不到嚴肅文學作品的排名,鬼、怪、狐、仙、魔、情占了差不多所有的頁面,上不了純文學期刊的、在我們看來是文字垃圾的東西,竟然有上千萬次的點擊率。而一本正經的非常嚴肅的小說的點擊率可憐到幾百次、幾千次。這些過眼煙云的所謂的文學作品,沒有一丁點文化價值,倒是為網絡持有者和作者贏得了巨額財富。對此,我們站在嚴肅文學陣營里的文化“戰士”、小說家、評論家,有什么辦法讓其向文學的傳統靠攏呢?我們從中看到了文字消遣的巨大能量和超級市場。———老一輩作家的擔憂不無道理。
不過,我們應當看到文學創作的主流,絕大多數寫作者的態度是端正的,把文學藝術當作一番事業追求著、創造著、開拓著,有的作者寫得很苦,但始終不渝。另外,80后作者也不是清一色的韓寒,河南有個邵孤城,近幾年的勢頭非常好,他接過老一輩作家手上的文學火炬。像邵孤城一樣的80后新一代作家是一個龐大的隊伍,他們正在繼承前輩的精神,在傳統文學精神的引領下奮進著。
時間會解決一切問題,歷史會對任何人、任何現象作出公正的結論。按目前韓、郭二人的文學作品論,筆者認為他們的作品不會在文學史冊上留下一點印痕,但兩個人的名字作為一種文學現象定當在21世紀的中國文學史上被提及,因為他們是市場機制進入文學領域后的首批受益者。
對中國作協和中國文壇來說,最要緊最根本的是把茅盾文學獎和魯迅文學獎辦好,把爭議降到最低限度。也可以在“口水小說”、玄幻靈異志怪神魔小說大行其道的魚目混珠的當下文壇發揮正本清源的作用。
其次,要把文學刊物辦好,眼睛看著讀者,真正為讀者辦刊,老一輩作家擔心的事會得以解決。這些年來,凡為讀者著想的刊物,發行量都不錯,凡發表關系稿的刊物,都是每況愈下,且危在旦夕。以發行求生存的純文學刊物如果不顧讀者的閱讀需求,而為一部分作者的名利負責,只有倒臺一種結果。
把韓寒等市場化的80后作者放在歷史長河中去考察吧!我們站在歷史的豐碑面前,看到的是那些光輝的名字和作品,斯人已去,流芳百世,思想與藝術的光輝一同輝映、一同燦爛著。我們不必為一時的喧囂而傷神。
責任編輯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