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中旬,當年在內蒙古呼倫貝爾盟中和公社插隊的天津知青,高興地得知生產隊的老隊長要來津看望他們。但興奮中又有幾分擔憂:老隊長已經77歲了,又是一個人第一次出遠門,而且事先也沒有與知青們取得聯系,全部信息都來自老隊長小兒子打來的一個電話:“我爸爸要去天津看你們,兩個小時前他從村里直接走著去扎蘭屯火車站了。估計轉天下午6點左右到天津,請你們接一下。”至于乘哪趟車坐哪節車箱,連他兒子也不知道。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背著行李,也沒有聯絡工具,萬一發生什么事,可怎么辦呢?
第二天上午,正在大家著急時,知青裴家俊忽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對方氣哼哼劈頭就問:“你是裘天風的孩子嗎?”裘天風就是老隊長的名字,家俊顧不上解釋,忙連聲回答“是!”“你們作子女的膽子可真大,天寒地凍的讓一個老漢獨自出門,要是出事了誰負責?”原來,對方是火車上的列車長。嘿,老隊長沒手機可有心眼,讓列車長幫忙聯系了。
傍晚時分,跑了一天一夜的火車進站了。從列車上下來的老隊長又把知青們嚇了一跳:已是滿頭白發的老爺子,雙肩上背著兩個大大的編織袋,兩手還各拎著一個大提包,看上去沉重得很。原來,袋子里各裝著兩大塊有三四十斤重的凍豬肉。老隊長為了進城看知青,專門殺了一口豬,切下兩塊最好的肉,放在露天凍得結結實實再帶上。老隊長笑著說:“除了豬肉,還帶上了柴雞、木耳和山貨,還有村里種的各色小雜糧,我把隊上的土特產幾乎帶齊了。”
晚上,老知青、津南區政協主席邢紀茹設便宴給老隊長接風,酒過三巡,氣氛熱烈起來。在知青們的記憶中,老隊長是村里的能人,腦筋活、膽子大,在上世紀70年代那個大割“資本主義尾巴”的環境下,他就派人上山采山貨,在村里搞糧食加工、磨豆腐、養豬養羊,把副業搞得紅紅火火。后來老隊長挨批判了,隊上的“三產”全被砍掉,全村的工分從1角4分一下子掉到了2分錢。看著老了的隊長,看著老了的知青,大家的眼淚都忍不住流下來了。邢紀茹想起當年勞動回來做飯的情景:燒柴點灶,在煙熏火燎中貼鍋出溜(餅子)、熬酸湯子,千方百計粗糧細做;老隊長想起當年女知青們天不怕地不怕,硬是寒冬臘月踏著深雪上山去砍柴,把當地女人不上山不砍柴的老習俗給打破了。老書記還背起了當年教給知青們的節氣歌:打春陽氣轉,雨水沿河邊,驚蟄烏鴉叫,春分地皮干……
第二天,知青們領著老隊長逛津城,從百年老字號勸業場到商業金街,從市博物館到古文化街,讓從未出過山溝的老隊長開了眼界。一天下來,知青們的腳板都走疼了,可老隊長卻一點兒事沒有,每到一處還不忘讓知青們給他錄個像。老隊長像賭氣似地說:“我就是讓說閑話的人看看,知青們是怎么接待我的!”原來,他出門看望知青的事,在村子里成了重大新聞,有人取笑他:“人家大城市的知青都回去那么多年了,還能認得你?人家不接待,你那豬肉可咋辦,還不臭在火車上?”這些打趣的話刺激了老隊長,他犟勁上來了,非要帶回去“證據”。“我要告訴他們,人家知青當了大官,可是沒忘了咱小山村,沒忘了俺裘老漢。”
3天時間飛快地過去了,老隊長執意要回去。他說:“我就呆3天,周五到,周一走,利用休息日看看你們,不能耽誤你們干工作哩。”要上火車了,與來時相比,老隊長肩上的負擔更重了,大包小包都是鼓鼓的。知青們給鄉親們捎去了各種津門特色的食品與小吃,光是十八街麻花就裝滿一提包,老隊長身上還穿著知青子女們給買的新毛衣。
老隊長掉淚了,看著知青們對第二故鄉的深情,他被深深地感動了;知青們也掉淚了,想起了在插隊的日子里,鄉親們給予的殷殷關愛。老隊長在知青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登上回鄉的火車。
20來天過去了,今年春節前夕,知青們收到來自呼倫貝爾的一個圓圓鼓鼓的大包裹,打開一看,是老隊長親手制作的家鄉大粉條。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