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特納：曾用兩個暑假學漢語

正襟危坐，身體前傾，就像一個聆聽教誨的學生。

沒人喜歡厄運，但有的人偏偏能從厄運中受益。就拿這次全球金融危機來說，當絕大多數人眉頭緊鎖，有的人卻扶搖直上。美國新任財長蒂莫西·蓋特納就是這樣的幸運兒。有人說：他的走紅，得益于數場金融危機。蓋特納為人處世并不張揚，常常被外界描述為：低調、冷靜、務實。在這次首輪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上，他仍是一副謙謙君子模樣。即使在王岐山副總理跟他開玩笑說，論輩分你得叫我叔叔或伯伯，引得滿堂賓客哄然大笑之時，小蓋也只是靦腆、拘謹地笑著。

低調的年輕官僚

“他一直被看作是一個埋頭苦干的人?！薄绹_拉斯州聯邦儲備銀行前主席羅伯特·麥克提爾

2008年11月24日，世界記住了蓋特納這個名字，不是因為他在這一天被提名為美國第75任財政部長，而是因為這一舉動帶來的利好消息：連日大跌的道·瓊斯指數飆升500個點位，暴漲6.5％。不僅股民滿心歡喜，就連素有毒舌之稱的美國媒體對蓋特納也是不吝溢美之詞。有好奇者不禁問：這個讓華爾街沸騰的人到底什么來頭?

蓋特納的簡歷無疑會令許多人吃驚：無博士學位，非金融或經濟學專業出身，也沒有在華爾街摸爬滾打的經歷。那么，憑什么他的任命書價值500個道·瓊斯點位呢?為什么在被爆出漏稅丑聞、雇傭一名居留身份失效的管家之后，奧巴馬仍然力挺他?為什么當人們紛紛猜測AIG分紅風波將致蓋氏烏紗帽不保時，他依然穩坐釣魚臺呢?有人說，這是時勢造英雄，當前嚴峻的美國經濟形勢，為蓋特納掃清了財長之路上的障礙。當然更多的人，包括奧巴馬，看中的是他的才能和務實作風。

1985年蓋特納在霍普金斯大學取得國際經濟與東亞研究碩士學位后，加入基辛格咨詢公司，在這里蓋特納的個性和才能得到鍛煉和發揮。基辛格對他的評價是“聰明絕頂”。三年后，蓋特納進入美國聯邦財政部任職，其不張揚、與人為善、善于溝通的個性和處事風格使他在仕途上青云直上。1999年，38歲的蓋特納被提升為副部長，負責國際事務，是財政部近期歷史上最年輕的副部長之一。2001年后蓋特納又先后供職于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2003年，蓋特納再次讓世人大跌眼鏡，出任紐約聯邦儲備銀行行長一職。面對質疑，時任蓋特納考評委員會主席的約翰·塞克斯頓(現任紐約大學校長)是這么說的，“我一直在和蓋特納討論各種關鍵、敏感而重要的話題和我們所面臨的種種危機，我總是被他保持平靜的能力所震驚?！?/p>

低調、謙和這樣的修飾詞用在蓋特納身上一點也不為過。“他善于消弭美國人固有的特權優越感，以更加謙虛的姿態與人們交往”，有人評價道。在此前的訪華中，我們看到，與溫家寶總理會談時，蓋特納正襟危坐，身體前傾，就像一個在聆聽老師教誨的學生，與他前任保爾森那副美國派頭的二郎腿坐姿形成了鮮明對比(《華爾街日報》語)。更有媒體聲稱：據接近奧巴馬的人士透露，奧巴馬更喜歡低調且有點孩子氣的蓋特納而非嚴肅的薩默斯(蓋氏老師，現任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

蓋特納在本次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中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務實作風一覽無遺。蓋特納在發言中直切主題，直接談起中國等債權人所關心的美元資產安全問題，與奧巴馬總統的泛泛而談形成鮮明的對比。他說：“我們致力于采取措施提高個人儲蓄率，并努力在2013年前將聯邦赤字降至更可持續的水平?！边@番話多少安撫了海外的美元資產持有人。希望中國繼續擴大內需也是蓋特納發言的主題，他表示中國經濟增長如果成功轉向內需導向，將是對全球經濟的一個巨大貢獻。當然在這么一個中國高官云集的場合，蓋特納也沒忘借機推銷了一下美國的新能源增長戰略。

蓋特納的處事方式也有為人詬病之處，如他所持的精英治國理念。據稱，蓋特納認為“普遍參與并沒有必要”，即使是處理這個世界上最棘手的問題(金融危機)，也只是少數人的事情。他曾召集五個發達國家的14家金融機構，告訴這些占據全球市場份額95％的“14家族”：“只要你們一個個地行動起來了，每一個人都會跟著你們轉動?！?/p>

為金融危機而生

“我們就是為此而生的，為這場金融危機而生的。”——蓋特納

甭看蓋特納長著一副略顯稚嫩的娃娃臉，正是這位曾經被前總統小布什誤認為是實習生的年輕人(48歲)，卻經歷和處理過多次金融危機。

1988年蓋特納進入財政部后成為美國駐日本使館隨員。在日期間，他目睹了日本經濟由高增長轉為停滯，也就是從那時起，蓋特納開始積累處理國際經濟事務的經驗。1994年年底，墨西哥比索突遇拋壓，匯率暴跌，引發拉美股市狂跌，而此前蓋特納已經預見了這一點。1997年，東南亞爆發金融危機，正當美國思索怎么辦時，蓋特納攜帶各種統計數據，敲開了時任副財長薩默斯的大門，極其冷靜、有條不紊地羅列了數條美國出手救助的建議。隨后在蓋特納的奔走和游說下，美國最終同意支持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貸款160億美元給損失最嚴重的泰國，韓國、印度尼西亞、俄羅斯和阿根廷也獲得了必要的資金援助。2002年，在針對巴西金融危機的救援計劃中，人們又看到了蓋特納的身影。

多年來處理金融危機的歷練讓蓋特納對此類危機的爆發充滿職業敏感。早在2006年美國次貸危機初露端倪時，蓋特納便在《金融時報》發表文章，呼吁全球共同應對可能的金融動蕩。不幸言中，兩年后次貸危機演變成一場全球性的金融危機。時任紐約聯邦儲備銀行行長的蓋特納與時任美國財長保爾森、美聯儲主席伯南克攜手，做出多項重大決策，其中很多決策既沒有通過國會，也沒有通過總統，三人由此被媒體譽為救市的三駕馬車、三劍客或鐵三角。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去年4月3日蓋特納在說服國會同意支持摩根大通銀行低價收購貝爾斯登銀行的聽證會上的表現。當時對此舉動的不滿之聲不絕于耳，蓋特納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但是，在聽證會上，蓋特納侃侃而談、娓娓道來，對國會議員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陳之以利害，最終徹底征服了在場的聽眾，以至于有人驚嘆“(蓋特納)壟斷了這場聽證會”，“搶盡了風頭”，這一次就連華爾街人士也親切地稱蓋氏為“圈內人”。

“蓋特納不是薩默斯、伯南克和默文·金那樣的專業經濟學家，但他總能找到問題的關鍵”，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首席執行官穆罕默德·埃爾一埃利安這句頗有份量的評價足以說明這一點。

亞洲通?中國通?

“他們全家都熱愛中國?！薄绹樟炙诡D大學教授鄒至莊

“風雨同舟”這個成語在本次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中大出風頭，幾度被引用。先是在對話召開前夕，蓋特納攜手希拉里在《華爾街日報》撰文稱中美關系同舟共濟，次日蓋特納在致辭中更是直接用中文呼吁“在這個危機的時刻，我們‘風雨同舟’”，驚艷各路媒體，一時間，懂中文的財長、“中國通”之類的美譽鋪天蓋地。

其實，說起蓋特納，不能不提他的“世界背景”。蓋特納生于美國紐約，長于海外。其父皮特·蓋特納曾是福特基金會亞洲項目負責人，帶著一大家子長期在海外生活，經常來回搬家。蓋特納在印度念完了小學課程；到過非洲南部，感受過津巴布韋的貧窮與動亂；在政變頻發的泰國完成了高中學業；1981年作為中美建交后的第二批交流學生游學北京，體會了中國的變革與開放，1988年在日本親歷了泡沫經濟崩潰帶來的災難性后果……這些特殊的經歷為蓋特納接觸不同的民族和文化提供了條件，也豐富了他的閱歷。

其中，亞洲無疑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在曼谷完成高中學業后，蓋特納進入美國常春藤聯盟之一的達特茅斯大學攻讀政府與亞洲研究專業，而后又轉讀霍普金斯大學，獲得國際經濟與東亞研究碩士學位。在基辛格咨詢公司的三年里，蓋特納跟隨大名鼎鼎的斯考克羅夫特(前美國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最終成為了一名亞洲事務專家。

雖然蓋特納專的是“亞洲事務”，但是由于中美關系的舉足輕重，他28年前的一次中國行和他那“都已還給了老師”的中國白話顯得十分引人注目。實際上，當年只20歲光景的蓋特納只是花了兩個暑假在北京學習漢語，對于他那豐富的國際經驗而言，中國不過是一個美麗的邂逅。

走馬上任之初，這位“中國通”對人民幣匯率的妄言，曾引起中方的不快。此后蓋特納“學聰明了”，有意無意地避開刺激中國的話題，既不對中俄軍演的戰略意圖說三道四，也沒拿中國的人權問題說事，甚至對于人民幣匯率問題也少有提及。旁人不免納悶：這臉換得忒快了吧。其實，他不過是走了許多西方政客的老路而已：從對中國的一味責難逐漸轉向務實。

其實，不管蓋特納是不是“中國通”，對于他來說，“中國通”的稱號只是更有利于他拉近與中國的距離，更好地為美國利益服務。在訪華期間接受中央電視臺專訪時，蓋特納便反復強調自己與中國的淵源，大打友情牌，《時代》雜志稱這是在“告訴中國老百姓，我們是老朋友了，這無疑會贏得更多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