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賊兒真厲害

劉自忠

郝志勇在城里也算是個有名的人物，年輕時候，就是一個擒賊高手，讓城里那些三只手聞風(fēng)喪膽。現(xiàn)在他雖然已經(jīng)人到中年了，卻仍是威風(fēng)不減當(dāng)年，連他家所在的這一條巷子，多年來都沒有賊來光顧過，但沒想到這段時間，郝志勇卻遇到了一個難題。

這天，一個鄰居家鬧賊了，小偷從窗口溜了進(jìn)去，將房間里亂翻了一陣。也許是知道這一帶是危險區(qū)域，賊人沒敢尋找太久，只拿走了抽屜內(nèi)的一百多塊錢。這本來是小事一樁，可幾天后，另一個鄰居家也遭了盜，賊沒有找到屋里放錢的地方，只拿走了放在桌上的零鈔，算來也就幾十塊錢。更沒料到的是還沒過多久，又有一位鄰居家被小偷進(jìn)了屋。

郝志勇再也沉不住氣了，這個小偷的膽子也太大了吧，誰不知道他是賊的克星?看來這賊是有意來招惹他的！他仔細(xì)研究這賊人的行動，發(fā)覺這三次遇盜都是在傍晚，而這些屋主都還沒有回家。從賊人入室的情況來看，他對這些家庭還是挺熟悉的。難道這賊就是這里的人?郝志勇將附近的人在腦子里篩選了一遍，卻找不到可疑的人。

這天傍晚，郝志勇剛下班回來，心里想著近段有賊的事，不由對周圍的人家特別注意。快到家時，就聽到隔壁的老王家后面一聲輕響，似乎是有人在開窗子。他不由一怔，就對著門口喊了一聲：“老王。”但屋里并沒有人應(yīng)答，倒是屋后傳來一聲像是有人落地的聲音。他大吃一驚，急忙叫道：“誰?”沒有人應(yīng)答。郝志勇立即往前跑去，因為這些房子是戶戶相連的，過了好幾家后，才有一條一人多寬的巷道通到后面。等他跑到屋后時，就看到一個人在前面狂奔。那小偷看樣子挺瘦小，還用一塊布包著頭。郝志勇大叫一聲：“好你個小偷，快給我站住！”跟著追了上去。那小偷還沒跑多遠(yuǎn)，剛拐過一處屋角，就讓他給捉住了。郝志勇剛將小偷按倒，就吃了一驚，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上初中的兒子郝祥林！

難怪賊人這么熟悉地形啊，敢情就是自己的兒子干的，郝志勇怒極了，順手甩了兒子一巴掌，大叫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兒子眼里露出恐懼的神色，但卻只是用手護(hù)著臉，并不應(yīng)他。這時，就聽后方傳來人們的叫聲，看來鄰居也聽到他的喊聲，跟著追過來了。郝志勇臉色一變，突然對兒子說：“你快走，別讓人家看到，晚上回家里，我再和你算賬。”可兒子卻似乎驚呆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他不禁揮起拳頭叫道：“再不走，我就揍你!”兒子這才一咬牙，竄進(jìn)另一條小巷跑了。郝志勇估計人們也快來到了，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追來的都是一些鄰居，是聽到他的喊聲后跟過來的。人們剛轉(zhuǎn)過屋角，就看到郝志勇蹲在地上，抱著左腳。不禁奇怪地問：“你怎么了，那賊人呢?”郝志勇咧著嘴，像是很疼的樣子，抽了幾下氣，才說：“我剛跑到這里，突然摔了一跤，將腳給崴了。那賊人實(shí)在跑得太快，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眾人扶起郝志勇，說：“既然已經(jīng)找不到了，也就算了，下次大家再小心些。你的腳受傷了，我們扶你去醫(yī)院吧!”郝志勇一再說不用去醫(yī)院了，可眾人哪里肯依，兩個男子不由分說架起他就走，眾人招來了一輛的士，扶著他上了車，很快就來到了醫(yī)院。醫(yī)生詢問病情，郝志勇只得亂編謊言，咧著嘴裝痛。可醫(yī)生看了好一會，仍沒看出什么傷痕來，不禁問道：“你真的受了傷?”郝志勇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啊，現(xiàn)在還疼得厲害呢!也不知傷到哪根筋了。”醫(yī)生再查看了一會，冷笑一聲說：“我怎么看不出像被扭傷過的樣子呢?我想，你肯定是裝的吧!”郝志勇本打算裝一下痛，胡亂拿點(diǎn)止痛藥擦擦也就是了，沒想到醫(yī)生竟然這樣直說了出來。看著人們奇怪的眼神，他知道再也裝不下去了，只好一躍下床，說：“對不起，我沒受傷，剛才真的是裝的，辛苦大家了。”眾人都樂了，就問他為何要裝受傷？郝志勇眼珠一轉(zhuǎn)，嘆了一口氣說：“都怪我太愛面子了，剛才不是被扭傷，而是打不過那小偷。我本來想抓住他，可誰知他的手腳比我還厲害，我一不小心讓他給打倒了。我抓了一輩子的小偷，覺得這面子放不下，這才裝腳扭傷。”

人們聽了笑道：“你也太好強(qiáng)了，失手一次算什么?你在大家心目中，永遠(yuǎn)都是擒賊高手，是英雄。”

郝志勇苦笑一聲，和大家一起出了醫(yī)院。這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回到小巷里，人們就看到巷道里站著好幾個女子，都是鄰居們，像是在議論著什么。眾人就問出了什么事，女人們說：“剛才老王家又有小偷進(jìn)屋了，幸好他一家人剛剛回到家，現(xiàn)在男人們都追賊去了。”

郝志勇大吃一驚，莫不是兒子又轉(zhuǎn)回來作案了?他急忙拔腿就跑，眾人也跟著跑了過去。人們沖到屋后，再沿著巷子跑了一段，就看到老王和幾個男子正走回來。郝志勇一看，人群中并沒有兒子，郝志勇吊著的心才落了下來，急忙問：“抓到小偷沒有?”

老王搖了搖頭，說：“這個小偷太厲害了，我們根本就追不上，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

眾人又回到了家門前，好多鄰居都出來了，大家議論紛紛，不知道這小偷是什么人，竟然一個晚上連續(xù)來了兩次。郝志勇只覺得臉上發(fā)燙，低著頭不敢說話。

就在這時，只聽有人叫道：“大家都不用說了，小偷就是我！”

郝志勇抬頭一看，正是兒子郝祥林！他大吃一驚，沒想到兒子竟然當(dāng)面跑來承認(rèn)，氣得吼叫道：“你、你——”

郝祥林說：“你也不用瞞大家了，其實(shí)剛才王伯伯他們已經(jīng)抓到我了，只不過我是你兒子，他們怕你知道了沒面子，又把我給放了。”郝志勇大叫一聲：“我打死你這個小逆子!”揮著拳就沖了上去，眾人大驚，立即將他給抱住了。有的人上前去拉郝祥林，讓他快些走開，但郝祥林似乎根本不在乎，仍是站在那里不動，說：“你想打就打吧，反正你打我也不止一次了。”

郝志勇讓眾人給拉住，想打人卻動不了手，只得對著兒子怒吼道：“你為什么要做賊？你衣食無憂，為什么還要去偷錢?”郝祥林叫道：“你不是很要面子嗎，我就是想讓你沒有面子!”這一下郝志勇更氣了，他又吼了一聲：“你、你——”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郝祥林眼淚流了出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你天天逼我學(xué)習(xí)，有時看到我和同學(xué)玩一會，你就當(dāng)著大家的面打罵我，讓我在同學(xué)面前好沒面子。我已經(jīng)長大，不是小學(xué)生了。你總希望我成績考得更好，可是你知道嗎，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你管我這么嚴(yán)，還不是為了你有面子，有個成績好的兒子?”看著眾人驚奇的目光，郝祥林又說：“我就是想讓你沒面子，這才有意偷鄰居家的。我每次拿的錢不多，但一定要讓大家覺得這里小偷經(jīng)常來，你這個擒賊高手卻無可奈何。假如我被抓住了，大家看到是你兒子在偷，你更加沒面子。叔叔伯伯們，對不起大家了，其實(shí)我偷的錢都沒有花，我會拿來還給你們的。”

郝志勇這才知道緣由，想想自己有時實(shí)在是將兒子管得太嚴(yán)了。在眾人的勸說下，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算了，你去將偷的東西還給大家吧，以后別做這種傻事了。”

是啊，兒子已經(jīng)長大，應(yīng)該給他一些自由空間了。

（責(zé)編：王凡 圖：劉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