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工作要轉正

藏馬山

這天，席先生給董事長講了一個有關“轉正”的故事——老栓的大兒子叫大栓，一家人用了趕車的勁，費了吃奶的力，才使大栓的工作有了著落，進了城管大隊，雖然還在試用期，也把老兩口樂壞了。

今天是大栓工作的第一天，老兩口準備了幾樣酒菜，要好好地慶賀一下。日頭下山，兒子下班回來，老兩口一看，卻見大栓愁眉苦臉，耷拉著腦袋不說話，李老栓心里一個“咯噔”，忙問：“咋了?第一天上班就挨領導批評了?”

“領導倒是沒批評我。”

“那你為啥這個樣子?”

大栓嘆了口氣，細細地說了原因：試用期的城管隊員，除了要參加隊里的統一巡邏活動外，還要有突出業績，比方說能夠抓到亂擺攤的小販，以此作為能否轉正的重要依據，而大栓根本抓不到小販，因為那些小販都有放風的，總是在城管隊員發現他們之前聞風而動，溜之大吉，而上級又規定執法時必須穿工作服，不準穿便衣，這樣就根本沒辦法抓著小販，大栓正為此發愁呢。

李老栓原以為兒子的這份工作已是板上釘釘了，哪知道還是門檻上的雞蛋，不知往哪邊滾呢，一家三口唉聲嘆氣，哪里還有心思喝酒慶賀?

晚上，李老栓坐在床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直到快十點了，他摁滅了煙頭，對老伴說：“栓他媽，跟你合計個事。”

李老栓對老伴如此這般一說，老伴吃了一驚：“這怎么行?這不丟人么?”

“丟啥人?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怕啥?不就為了大栓的工作轉正嗎?”老伴擔心大栓不同意，果然，大栓聽爹這么一說，連連搖頭：“不行，不行。”

可李老栓生氣了：“什么不行?只要你工作轉了正，我跟你媽累點沒啥!”大栓一看爹這么說了，也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大栓一出門，老兩口便把多年不用的破三輪車找了出來，找桿破秤，三輪車上扔幾棵大白菜，裝一堆爛土豆，戴一頂破草帽，李老栓蹬上三輪車就出了門。

進了城，李老栓到了和大栓說好的地方，一瞧，遠遠地見大栓騎著自行車過來了，他趕緊停下三輪車，拿起秤，大聲地吆喝著：“白菜，白菜，新鮮的大白菜!”他這一叫，旁邊一個老太太嚇了一跳，她沖著李老栓嚷道：“老頭叫什么呀，快跑哇，城管來了!”李老栓像是沒聽見，繼續大聲地吆喝，氣得老太太直罵他“傻冒”。

就在這時，大栓已經來到了三輪車前，他跳下車，對著李老栓裝模作樣地批評起來：“誰讓你在這兒擺攤的?快，跟我到城管大隊去!”李老檢正等著這話呢，他馬上收拾收拾，跟著大栓進了城管大隊，一看，院子里像趕集似的，被抓進來的還不少呢。

大栓走進辦公室去向隊長匯報，這當兒，隊長正缺人手，就讓他到東區市場去巡邏了。

這慢慢地就到中午了，被抓進來的其他人交了罰款陸陸續續地走了，只有李老栓一個人還站在院子里，因為抓他的大栓出去了，沒人來管他。李老栓呆在日頭底下，又累又餓，就差啃白菜幫子了，最后實在撐不住了，他找到一個當官的，求著情說：“領導同志，我是那個叫李大栓的抓進來的，我要回家吃飯。”

那人正是隊長，姓馬，他看了看李老栓，禁不住說：“你長得跟李大栓還真像!”

這一句話可把李老栓嚇傻了，他生怕讓人知道自己是大檢的爹，連忙壓下了草帽，說：“不像、不像。”

“那你是交罰款呢還是沒收工具?”李老栓心想，三輪明天還要再用呢，可不能給沒收了去，于是就交了罰款。李老栓推著三輪車，昏頭昏腦地回了家，一進家門就嚷嚷：“老伴，有吃的嗎?快餓死了!”

老伴見李老栓餓成這個樣，心疼死了，等大栓下班回了家，一進門，她就上來嘮叨：“今天你爹差一點餓死，也不知道給你爹買點飯吃!”

沒等大栓說話，李老栓聞聲出來，他推開老伴問大栓：“今天領導滿意嗎?”

大栓說，領導表揚他了，讓他再接再厲。李老栓見大栓眉飛色舞的，顯得很高興，于是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等大拴一上班，他媽就“再接再厲”了，她跟李老栓一樣，蹬上三輪車出發了。到了約定的地點，轉來轉去，就是不見大栓來抓。她不知道大栓又讓馬隊長給派出去了，她也不敢停下來歇會兒，因為一停下來，就會讓別的城管隊員抓走，成績就記在別人頭上，大栓就完不成任務了。

就這樣，大栓媽轉來轉去，等著大栓來“抓”她，遇上別的城管隊員，她就說自己要到菜市場去賣菜。

整整一上午，把個大栓媽累得頭昏腳軟，眼看就要昏過去了，還好，就在這時，大栓從遠處跑了過來，他見媽又累又渴的樣子，急忙遞給她一瓶礦泉水，然后扶她坐上三輪車，自己蹬著車向城管大隊騎去。

說來也巧，這時，過來一個人，背著照相機，看見眼前這情景，就在旁邊“咔嚓”“咔嚓”給他們照了好幾張照片，還跟在他們后面進了城管大隊。

到了城管大隊，大栓跳下車，讓他媽等著，自己走進食堂，買來一份飯菜，讓他媽吃，昨天爹已經餓了一回，這次可不能讓媽再餓著了。這時，那個跟在他們后面的人又舉起相機給他們照相，照完了，這個人走了過來，對大栓說：“你好，我是晚報的記者，請問你和這位大媽有什么特殊的關系嗎?”

大栓吃了一驚，這才猛然醒悟，意識到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忙說：“沒啥特殊關系，這位大媽是因為亂擺攤，才進了城管大隊。”

大栓媽在一旁聽兒子這么說，緊張極了，生怕讓人知道大栓是她的兒子。

記者又問：“那你為什么為這個大媽送水打飯呢?”

大栓這時已經不緊張了，他想了想，落落大方地說：“我看見這位大媽又累又餓又渴，我們要愛護老人，關愛百姓，文明執法，做一個有愛心的城管隊員。”

大栓正說著，一輛小轎車駛進大院，記者上前攔住了轎車，和里面的人打起了招呼，車里坐的正是城管隊的馬隊長，馬隊長聽記者說了剛才看見的情景，非常高興，立刻精神煥發起來，他清了清嗓子說：“最近我們城管大隊正在進行‘用愛心管理城市的活動，關愛老、殘群體是我們的責任，這名叫大栓的隊員就是這方面的典型。”

第二天，晚報刊登了一篇采訪城管大隊的報道，還配著照片，城管大隊立刻獲得了社會的一致贊譽，馬隊長也受到了市長的表揚。

這天，大栓下班回來高興地說：“爹，馬隊長今天表揚了我，并且宣布從明天起我的試用期結束，轉為正式職工，我買了些酒菜，我們慶祝一下。”一家三口高興地喝酒吃菜，吃著，喝著，李老栓不經意地嘆了口氣。老伴覺得奇怪，問：“大栓轉正是好事，你嘆什么氣?”

李老栓又嘆一口氣，在老伴耳邊嘀咕道：“大栓轉正了是好事，我也高興，可你想過沒有，二栓再過幾個月就要從警校畢業了，安排工作后也得有試用期，到時候咋辦?我們倆去扮小偷?”

老伴和大栓聽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