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最紅火的時候,全國有六千萬人,幾場仗打下來,只剩不到三千萬,經過東漢幾百年的繁衍生息,總算又回到了六千萬的水平。隋朝最紅火的時候,全國有五千萬人,幾場仗打下去,只剩不到三千萬,經過唐朝二百年繁衍生息,不僅回到原來的水平,還飆升至一億六千萬,創了紀錄。可惜這個紀錄很難保持,幾個軍閥一掐架,它又噗噗地癟下去了,癟到北宋初年,只剩兩千七百萬。
翻翻歷代的戶部檔案,和平時期都在拼命地生,使人口勢不可擋地爬上去;戰亂時期都在成片的死,使人口勢不可擋地滑下來。爬上滑下,循環往復,仿佛缸里一堆蛆。從這個角度回顧歷史,咱們的五千年文明倒像是一個巨大的蛆缸。
宋朝當然也逃不掉做蛆缸的命運。北宋初年,全國457萬戶,到景德三年(1006),就爬到了742萬戶的位置。此后慶歷八年(1048),1072萬戶;熙寧十年(1077),2088萬戶——到了缸沿兒了,金兵狼牙棒一掃,眾蛆紛紛跌落。然后南宋接著爬,紹興三十年(1160),1157萬戶;乾道二年(1166),1233萬戶;嘉定十六年(1223),1267萬戶——又到時候了,元兵大炮一轟,又是骨碌碌往下滾。
單看爬上爬下其實毫無意義,問題是爬的過程中,蛆在長,而缸不變,于是越來越擠。像北宋大觀四年(1110),全國2088萬戶,按每戶六人算,就有一億兩千萬人,而全國土地面積只有280萬平方公里,每平方公里43人,這個密度超過了今天的挪威,接近瑞典,與芬蘭基本持平,開發水平卻遠遠不如人家挪威,瑞典和芬蘭,土地資源勢必緊缺。
北宋崇寧五年(1106),宋徽宗想給孩子們蓋房,一看圖紙,“居者櫛比,無地可容”,居然找不到一塊宅基地。連皇上都為地皮發愁,可見土地供應是多么緊張了。其實在宋徽宗發愁之前,蘇東坡就為營房用地細了腿,到底也沒申請到,最后給當兵的發租房補貼了事(參見《蘇軾集補遺》尺牘肆佰玖拾叁首)。
(王景波摘自李開周的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