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的詩

汪金友

以前只知道袁世凱是北洋軍閥的鼻祖，并且企圖恢復帝制。卻不知道他還會寫詩，而且產量不小。最近在北京逛書店，發現一本軍閥秘聞，其中詳細記述了袁世凱寫詩的過程。于是將這本書買回家來，細細品讀。然后又查閱了一些其他資料，覺得袁世凱寫詩，還是一件蠻有趣的事情。

袁世凱的詩，多作于他20歲之前和50歲之后。13歲時過春節，袁世凱曾寫一春聯：“大澤龍方蟄，中原鹿正肥。”以潛龍自許，以逐鹿自勵，足見其雄心壯志。

袁世凱的第一首詩，據說是他14歲鄉試落榜后的《言志》：“眼前龍虎斗不了，殺氣直上干云霄。我欲向天張巨口，一口吞盡胡天驕。”平仄音韻固不協，氣概卻不同凡響，略似黃巢《不第后賦菊》。15歲重來南京，登雨花臺，作七律一首，題為《懷古》：“我今獨上雨花臺，萬古英雄付劫灰。謂是孫策破劉處，相傳梅鍋屯兵來。大江滾滾向東去，寸心郁郁何時開。只等毛羽一豐滿，飛下九天拯鴻哀。”憑陵史跡，輒以救世英雄自許，一派少年豪情。

1878年，19歲的袁世凱返回項城坐享祖業。這時也正是他年少氣盛，雄心勃勃的時候。袁世凱自出資金，騰出房間，辦了兩個文社，自為盟主。一曰“麗澤山房”，一曰“勿欺山房”，并供給前來入社的秀才文人食用。其間留下《詠懷詩》十幾首，如：“人生在世如亂麻，誰為圣賢誰奸邪？霜雪臨頭凋蒲柳，風云滿地起龍蛇。治絲亂者一刀斬，所志成時萬口夸。郁郁壯懷無人識，側身天地長咨嗟。”又如：“不愛金錢不愛名，大權在手世人欽。千古英雄曹孟德，百年毀譽太史公。風云際會終有日，是非黑白不能明。長歌詠志登高閣，萬里江山眼底橫。”這些詩作大多不工對仗，不合格律，而粗獷雄渾，意氣風發，正是一個桀驁不馴的急欲入世者或野心家的寫照。只可惜，袁世凱再次參加鄉試，仍然名落孫山，盛氣之下，他焚毀了自己的詩文，立志不再問津科舉，決意棄文從武。

光陰荏苒，匆匆30年過去。1908年，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相繼駕崩，宣統小皇帝繼位，攝政王載灃監國，有意除掉身為軍機大臣兼外務部尚書袁世凱。袁得密報，驚恐萬狀，即以“足疾”為由，辭官歸隱，住進河南安陽北門外的洹上村別墅。袁世凱此次“養疴”3年，閑居養壽園，寄情山水，弄舟垂釣，與一干僚友唱酬，所得詩作存世者計有20多首。

有這樣一首詩，最能反映袁世凱當時自慰的心情：“曾來引地作勞人，滿目林泉氣勢新。墻外太行橫若障，門前洹水喜為鄰。風煙萬里蒼茫繞，波浪千層激蕩頻。寄語長安諸舊侶，素衣蚤浣帝京塵。”還有兩首《自題漁舟》，也是這樣的描述。其一為：“身世蕭然面不愁，煙蓑雨笠一漁舟。釣絲終日牽紅蓼，好友同盟只白鷗。投餌我非關得失，吞鉤魚卻有恩仇。回頭多少中原事，老子掀須一笑休。”

袁世凱在彰德洹上村隱居的時候，寫下的最著名的詩，是五言絕句《登樓》：“樓小能容膝，檐高老樹齊。開軒平北斗，翻覺太行低。”登樓遠眺，而覺北斗星矮、太行山低，寥寥20個字，見出其睥睨宇內、目空一切的氣度。

對于袁世凱的隱居生活，他的女兒袁靜雪曾評論道：“事實上，他也的確不是一位逃避紅塵、淡泊名利的隱士。他雖然身居鄉村，卻時常有一些朝野要人來看望他。他每天上午要用兩個小時來處理從各方面發來的信件和電報，從而能夠更迅速地和各方面加強聯系。他向各方面伸出了觸角，等待著再起的時機。”由此也可以看出，袁世凱雖然寫了很多的詩，但他卻不是一個詩人，而是以詩文言志和欺世的政治野心家。

（一剪梅摘自《大公報》

2008年10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