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人物與不肖子孫

奉少廷

杰出人物特別是政治方面的杰出人物對一個國家乃至世界的興衰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杰出人物的子孫優劣與否也事關重大，尤其是在封建社會及封建社會印記頗深的國度。

杰出人物有好兒郎，這固然不乏其例，但也有一種歷史和現實的傾向，即因太優渥的物質生活、太污濁的官場情境和太狹窄的精神世界的影響和局限，杰出人物往往有不肖子孫，他們中有的人甚至給父輩、民族和國家造成了嚴重的危害。翻開歷史，有些史實確令人觸目驚心。

大秦帝國何以成為我國歷史上最短命的王朝？細讀秦史就可看出，這與嬴政的不肖之子胡亥不無關系。秦始皇一世英名，雄才大略，13歲即位，20歲親政，先后滅韓、趙、魏、楚、燕、齊六國，結束了長期諸侯割據的混亂局面，建立了我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中央集權的封建國家；爾后罷黜了老臣呂不韋，鞏固了自己的統治；繼而廢除分封，實行郡縣制，統一文字、幣制和度量衡，北筑長城，南鑿靈渠，實現和鞏固了國家的統一，成為我國歷史上最杰出的偉人之一。然而，最杰出的人物常常有最致命的弱點。其中，秦始皇最大的錯誤是他疏遠并調離“好提意見”的、剛毅果敢、文武雙全、在將士中頗有威望的長子扶蘇，而寵信平庸懦弱的公子胡亥。

秦始皇死后，胡亥的老師、太監趙高利用他生前未明文冊立太子的失誤，偽造詔書迫使扶蘇自殺，擁立胡亥繼位稱帝。之后，昏庸淫逸的胡亥不但未能識破和制服野心勃勃的趙高，反而與趙高狼狽為奸，先后殺害了蒙恬、蒙毅、馮去疾、李斯等先帝的舊臣和胡亥的兩個兄弟等近20個秦朝的宗室，把秦王朝的能臣骨干都殺絕了。接著，胡亥又在趙高的慫恿下，大興土木，營造規模宏大的阿房宮，使“賦斂愈重，戍徭不已”。終于引發了陳勝、吳廣起義。趙高官至中丞相，“事無大小，輒決于高”，但他還不為足，竟發動叛變逼昏君胡亥自殺，至此大秦王朝氣數已盡，僅在秦王子嬰用計亂刀砍死趙高46天后就為劉邦所滅，我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封建王朝僅二世十五年而亡。

蜀漢為何最先亡國？劉備扶不起的兒子阿斗難逃干系。劉玄德“求賢若渴”、“愛民如子”，深得人心，從一個“孤貧弱小”的皇叔發展成為獨霸一方的蜀國之君，不可謂不“杰出”。但劉備的兒子劉禪卻軟弱無能，他繼父位后，沉湎于酒色，經常不理朝政。加上諸葛亮“事必躬親”、“包打天下”的缺陷，在很大程度上致使蜀漢后繼乏人。諸葛亮死后，“孱弱”的劉禪又親小人、遠賢良，使本來不多的“賢人漸退”，而“小人日進”，在魏將鄧艾偷渡陰平成功，大軍直逼成都的危急之時，連其子北地王劉諶苦諫拒降都不聽，使劉諶悲憤至極，一家五口自殺殉國。炎興元年，劉禪率太子諸王、群臣60余人“面縛輿櫬”而降，使這個既有“蓋天下第一人”的智者諸葛亮，又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之地利的蜀國被魏國所滅，在“三國”中最先亡國。

李世民的悲劇亦由其不肖的兒子們所為。李世民開明、卓識、膽略過人，著名的貞觀之治，成就了大唐盛世。但他雖有14個兒子，卻沒有一個有作為的，3個被殺、3個自殺、3個早夭、1個被“幽閉”、兩個被廢為“庶人”；第十三子李福雖得善終，但平庸無能。最后，李世民不得不把帝位傳給懦弱的第九子李治。難怪李世民在頒布殺其子李佑的詔書時說：“上慚皇天，下愧后土，嘆惋之甚，知復何云”，禁不住“為之灑泣”。李世民死后，李治庸庸碌碌，使皇權旁落于武則天之手，改唐為周，李氏宗族60多人慘遭殺戮。

中唐重臣狄仁杰因兒子不肖使他死后都不得安寧。狄仁杰這位鸞臺侍郎兼御史大夫很有膽識和政績，他深謀遠慮，“洞燭機要”，鏟除來俊臣等酷吏，擢用張柬之等一批賢能剛正之士，為后來推翻武周政權重興唐室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可謂功蓋當世，位極人臣。他先前在擔任魏州刺史時，民眾謝其仁政，自動為他塑造雕像和興建生祠，這在當時是很了不得的榮耀。然而他的兒子狄景暉從小錦衣玉食，好逸惡勞，長大后雖然缺才無德竟也來到魏州擔任司功參軍，他倚仗父親的威望和影響，常驕形于色，十分貪暴，引起民眾的極大憤恨。雖然如此，在狄仁杰活著的時候，民眾仍一直忍耐。但當聽到狄仁杰去世的消息后，一舉拆毀了狄仁杰的雕像和祠堂，當時民眾的憤慨之情可想而知。死者若有知，不知在九泉之下作何感想?

歷史是一面鏡子。嬴政、劉備、李世民、狄仁杰等等杰出人物不肖子孫悲劇的上演，足以給我們撼人心魄的啟示。

（歸雁生摘自《資治文摘》

2008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