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如果，心就疼了

連　諫

他是一名大二學(xué)生,學(xué)校每年會組織志愿者到火車站接新生,他是其中之一。

據(jù)說,接新生是在校男生最熱愛的志愿活動,因為有機(jī)會接觸新入校的女生,遇上中意的,就此展開愛情攻勢,多美。也是因為這,他不是很愿意參加這項活動,來自鄉(xiāng)下的貧家子弟,哪里供養(yǎng)得起愛情這嬌貴而易碎的東西!但,他最終還是被同寢室的室友拽來了。

他很自覺地選擇了舉牌子,像一截微笑的木樁一樣立在那里,把接觸美女新生的機(jī)會留給了其他躍躍欲試的男生。

她拽著巨大的行李箱,歪歪斜斜地被人流擠出了出站口,然后東張西望著,目光最后從他舉著的牌子上緩緩落到他的臉上,笑了。她繞過了那些熱情洋溢的手,拖著行李徑直到了他面前:“你好,我正愁找不到學(xué)校呢。”

他有點緊張:“沒事,一會你跟我們上校車?！?/p>

之后兩年里,這是他們唯一的對話。

他知道自己喜歡她,因為每當(dāng)看到有男孩子在校園里追著她說話,他就會緊張得要命。

還好,直到大三那年,他還沒見哪個男生是她身邊的常客,他發(fā)誓畢業(yè)之前向她挑明心思。可,追女孩子,總是要制造一點浪漫的,對于他這個貧家子弟來說,浪漫這東西實在是有點奢侈。

為了這次浪漫的約會,他去做家教,四個月后,兜里有了幾張被汗水泡得發(fā)軟的百元人民幣。

他鼓起勇氣給她寫了信,約她去看電影。

約會的日子到了,忐忑不安的他在電影院門口等來了她。

看得出,她還記得他呢,沖他羞羞地笑,而他,緊張得只會把一筒爆米花塞進(jìn)她懷里,不停地說:“吃吧,吃吧。”

她就笑了,有點頑皮。

看完電影,他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他一邊努力地找話,一邊想該給她買點什么禮物才好,路過一家專賣店時,他拐進(jìn)去,說:“進(jìn)來看看吧?！?/p>

她說好。

她貌似有一搭沒一搭地隨著他在里面轉(zhuǎn),他很喜歡模特身上的一款裙子,指了給她看,說:“真漂亮?！?/p>

她也點頭說漂亮。

他慫恿她試一下,心想,如果她穿著好看,就買下來作為禮物送給她,等她換衣服的空里,他翻了一下標(biāo)價牌,心里咯噔一下子,那款裙子的價格,遠(yuǎn)遠(yuǎn)不是他兜里那幾張人民幣能買得下來的,一時間,他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她從試衣間出來,把裙子塞給服務(wù)生說:“太瘦了,我穿不下?！?/p>

服務(wù)生忙說再給拿條大一碼的,她說不用了,就獨自出去了。

他如釋重負(fù),但也有點失落,覺得那裙子,穿在她身上,一定是很美的,她堅持不肯試一條大碼的,難道是在婉轉(zhuǎn)地拒絕他?

這么想著,他很難受,決定繼續(xù)做家教,攢齊錢,就去把那條裙子買來,送給她,如果她不肯收,就說明她真的是在拒絕他。

省吃儉用半個月后,他終于可以去買那條裙子了,卻沒了,服務(wù)生還認(rèn)識他,笑著問:“你女朋友沒穿給你看?”

他一蒙,也沒心情去想,但是,他還是交了定金,讓服務(wù)生再進(jìn)一條同款的裙子,不是為了送給她,而是為了紀(jì)念那段沉默了兩年,沒來得及開始就消逝的愛情。

后來,他畢業(yè)了,工作了,結(jié)婚了,在一次會議上意外地遇見了她,他感慨地說起了當(dāng)年對她的好感和那條裙子的故事,她安靜地聽著,流了淚。

原來,她在試衣間里試了一下就脫了下來,不是裙子瘦,因為那條裙子穿在她身上,實在是太漂亮了,若是他看了,肯定會買給她的,而她早就聽說過他家境不好,就不忍心讓他為自己花錢。第二天,她就跑去買了那條裙子,一直在等啊等啊,等他再一次約她時,穿給他看,可是,他沒有。

她流著淚說,如果我早知道你是這么想的,無論如何,我也要讓你給我買那條裙子。

他也黯然神傷,說如果早知道是這樣,說什么我也不會放手。

可是,曾經(jīng)滄海后,所有的如果,都是一個悲傷的假命題,那個并沒有發(fā)生的如果,永遠(yuǎn)不會跳出來改變今天的失落。所以,如果愛,請說出來,別留下說如果的機(jī)會,因為,一說如果,心就疼了。

(石景瓊摘自《比愛情更疼》中國畫報出版社圖/連國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