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家事

范佳麗

結婚22年,唐駿仍然親昵地叫妻子孫春蘭“小蘭”。而他送給她最好的禮物就是大聲宣告:“唐駿永遠不會有緋聞!”

2008年奧運會期間,唐駿一家準備去北京看比賽。出門之前,孫春蘭像所有的女人一樣,為穿什么衣服而拿不定主意。唐駿則在一旁好脾氣地笑。

14歲的女兒開始有點小抱怨:“Mum,so slow.”他仍是笑著說:“沒關系沒關系,時間還來得及。”

唐駿的守時是出了名的,但他卻可以接受妻子的遲疑、反復和拖拉,并且樂在其中。“二十多年婚姻讓我明白了一件事:不要拿你的標準去改變對方,而是要學會正視彼此的差異,學會尊重,并慢慢地去接受和欣賞它。”

唐駿在各種場合演講時,常會講起他當年是怎樣追到北郵校花的。他說自己當時簡直就是弱勢群體,只能靠寫信接近對方。

當年為何會第一次約會就答應其貌不揚的窮小子的求婚,唐孫二人的回答截然不同。唐駿不無得意地哈哈大笑:“那時候小蘭才19歲,單純得一塌糊涂嘛,一不小心就上當了。”孫春蘭卻很實在:“唐駿追我的時候,已經考上研究生了。那時候考研究生大概只有10%的錄取率。這讓我覺得他是一個很聰明、很會學習、也一定會很有前途的人。”

1998年,很有前途的唐駿成為微軟大中國區技術中心的總經理,去上海赴任。彼時也在微軟總部工作的孫春蘭花了一周時間寫了一封信,叫丈夫到了上海之后再打開。

來到上海后,唐駿發現公司上下浮動著浮躁之氣,這給他的工作帶來了不少麻煩。一個周末,他打開了妻子的信。在大16開的信箋上,卻只有兩句話:“你對你的部下能像對女兒唐惟子那樣嗎?你的公司離‘好家庭還有多遠?”

一年后,唐駿給孫春蘭回了一封信:“我在中國的管理經驗證明,中國的員工更需要一種家庭式的人性化的管理。我把兩者融合在一起,使上海微軟的員工離開率只有3%,而中國IT業的平均離開率是17%。夫人的啟發大有成效!此致那個敬禮。”

孫春蘭笑了。她幽默地回了他3個“S”:Stupid、Silly、Stubborn(愚笨、愚蠢、固執)。

2002年3月,唐駿剛到北京上任微軟(中國)公司總裁,正是最忙的時候,而遠在西雅圖再次懷孕的孫春蘭也要生了。那天晚上,西雅圖下著大雪。兒子降生時,陪著孫春蘭的只有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堅強的她此時也不禁覺得凄涼。

四天后,唐駿突然出現在孫春蘭面前,連胡子都沒來得及刮。原來他坐20幾個小時飛機跑回來就是為了看她和孩子一眼。幾十個小時后,北京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等著他。那一刻孫春蘭的眼淚奪眶而出。“在過去二十多年時間里,在生活上,她忍受得比較多,忍受我沒完沒了的選擇和改變。”唐駿總結道,他對妻子有一份很深沉的歉意,然而更多是感激。

2005年底,妻子和一兒一女正式從美國搬來上海,真正和唐駿團聚在了一起。唐駿尤為珍惜目前的生活。為了倆人多待一會兒,唐駿就讓孫春蘭也去學自己最喜歡的高爾夫,這樣他們可以經常一起在球場上度過5個小時。

有一次,在一個朋友女兒的婚禮上,唐駿應邀發言,那一刻他內心五味雜陳,思緒萬千。想到將來,他也會作為一個父親送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出嫁,他甚至事先想好了他那時的講話,足以讓所有人潸然淚下———“過去的20年,我一直在目標明確地努力奮斗著,現在女兒出嫁了,我突然不知道明天該干什么了,我很害怕……”

女兒已經讀高中了,兒子才幾歲,有家人在身邊,唐駿的心也更為寧靜和從容了。

對于什么是他世間最愛的,他毫不諱言首先是他的女兒,然后才是自己。

對于從小出生在富裕家庭是否會讓女兒養成驕縱感和優越感,唐駿的回答是:不會。相反,他一直在利用家庭的優勢最大程度地保護女兒,就像保護公主的皇帝一樣,為她修建起一個安全舒適美好的城堡。甚至盡可能不讓她看到社會的陰暗面,使她始終保持單純清澈的心態,讓她的經歷越單純越平坦越好。他說,這是他有生之年將一直為之努力的事。

正如同唐駿希望的一樣,女兒15歲了,心靈的單純度還一如孩童那么清澈而善良。前年春節發生的一件事使他非常難忘。當時,從父母親戚那里收到上萬元壓歲錢的她,突然拜托父親去給她買紅包。唐駿問她做什么用,女兒的理由嚇了他一跳,同時他也被深深地感動了。

原來,放學要經過南京路的女兒,經常能在那里看到一些乞丐在要錢,覺得他們十分可憐。善良的她于是決定把自己所有的壓歲錢用紅包包起來,一封里裝100元,拿到南京路上去發給那些乞丐們。“快過年了,這些人沒有錢該怎么辦呢?”看著女兒純潔的大眼睛,唐駿一時間竟然語塞了。

當然,女兒那么單純,唐駿卻不能那么單純,出于安全考慮,他不得不否定了孩子的想法。但他想辦法和女兒一道找到了一家孤兒院,以她的名義把錢全都捐贈了。

“說到物質優越感,她從來也沒有,但對她的同學朋友很慷慨倒是真的。最近她一個好朋友過生日,她就送了現在最貴最好的手機給人家。我對她說,爸爸都還在用最土的手機呢,她卻說,我最好的朋友當然要送最好的東西。”在提到女兒的時候,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眼神里只有慈父般的柔情和疼愛的中年男人,就是那個縱橫職場、被所有打工者奉為“皇帝”的唐駿呢。

(菡萏摘自《家人》2009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