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特盤狗的遭遇

阿布都哈孜·扎汗努爾蘭·波拉提

庫特盤狗在它剛剛睜開眼睛時，就與媽媽分開，被主人抱回了家。主人愛狗如命，養(yǎng)狗不遜色于養(yǎng)育子女。逐漸長大的庫特盤狗也沒辜負主人的期望，很快顯示出警覺、勇猛和善于護家的本領。起初，它不叫庫特盤，而因它的毛色稱為花狗。庫特盤狗來到主人家的那年，正趕上包產(chǎn)到戶牲畜折價歸戶之際，抽到上等好簽的主人高興得合不上嘴。幾年的工夫，折價歸戶的幾只牲畜猛增到一大群。主人贊不絕口地說道：“花狗給我們家?guī)砹烁猓刮覀兗覙I(yè)興旺。哈薩克人將狗視為七大財富之一。這狗是給我們帶來財富的福狗啊。”從此，它就被稱為庫特盤(財富之意)了。為此，庫特盤狗受到格外的寵愛，過上了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這好景沒能延續(xù)多久，主人的牲畜猛增，聚斂的財富日益增多之后，主人眼光變小，心胸狹窄，逐漸變成了吝嗇鬼，只知道聚財而不會享受生活了。同時，性格突變，改變了他以往的態(tài)度，對狗也開始拳腳相加，減少了它的伙食，隨便喂些東西給它充饑。

這一年突發(fā)了特大自然災害，這一帶的人們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主人常到堆成小山的被嚴寒凍死的牲畜堆前坐下，長時間地發(fā)呆，似乎像個瘋人，模樣十分可怕。

庫特盤狗也對眼前的慘狀十分痛心。這些可憐的牲畜曾躲過多少惡狼猛獸的攻擊。也幸免于多少盜賊的毒手，然而如今卻未能抵擋這自然災難，以致橫尸遍地了。這些牲畜不僅是主人的命根子，而且是狗生存的基本保障啊。想到這些，庫特盤狗實在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大聲地吠了幾下。主人驀地回頭惡狠狠地瞪著它，胡須戰(zhàn)栗，面目猙獰。

“我聽見你黎明前在山頂狂吠不停就知道不會有好事，你狂叫是想置我于死地吧!瞧，這該死的，現(xiàn)在見了天敵似的哼叫著鉆到我身邊來求救。你還在祈求著什么呢?該死的……”

氣憤的主人跑進屋里拿出獵槍，飛速地蹲下朝狗開了一槍。隨著“砰”的一聲槍響。庫特盤狗倒了下去。拖著身子吃力站起來的庫特盤狗意識到逃脫不了死亡了。右后腿已失去作用，肩胛骨似乎被子彈射穿。見狗沒被打死，主人又端起了槍。

“你瘋了嗎?這狗也是我們親手喂養(yǎng)大的呀。虐待狗會使我們失去福氣。無可預測的天災難道也是這狗的過錯嗎?放了它吧，放它一條生路吧!”女主人飛速奔來將槍提了一下，子彈正好飛過狗的頭頂，落在地里，激得塵土飛揚。

因饑餓而困乏，因嚴寒而哆嗦的庫特盤狗縮成一團躺下后，不知不覺地昏睡了過去。它夢見那個小山谷，夢見主人的牲畜及其他飛黃騰達的時刻。夢里，它過著神奇舒心的生活：白天，跟隨主人放羊，夜里在棚圈旁的屋頂上堅守著牲畜。主人的夫人撫摸著它喂飯，而主人一邊微笑，一邊充滿愛心地望著它……

庫特盤狗的美夢被攪了，被山羊那刺耳的尖叫聲驚醒，跳了起來。狗環(huán)視四周，豎起了雙耳聆聽著。天啊!僥幸逃脫自然災害的一小群牲畜又遭到了狼的襲擊。棚圈上方的山坡上正在進行著血腥的生死爭斗，而主人家那邊沒有一點動靜。身負重傷的庫特盤狗不顧自己的死活，奮不顧身地直奔那山坡，徑直沖向惡狼。

如果它沒受傷的話，會跑得比這更快，會更早地趕到。那只饑餓的公狼勃然大怒，齜牙咧嘴地撕咬著面前的牲畜，并竭力置它們于死地。庫特盤狗悄無聲息地爬著，慢慢地接近公狼。在那只公狼死死咬住四歲大的山羊脖子，并舉過頭頂甩向一邊時，庫特盤狗爬到它面前，猛地咬住了狼的咽喉。

來勢洶洶、富有憐憫心、沖勁十足的狗死死咬住狼的喉嚨不放。過了一陣兒，狼那盛氣凌人的氣勢在逐漸消失，呼吸也困難了。之后，狼翻起了白眼，拼命地亂抓亂踢，狗的四腿也漸漸不動了……

痛心疾首的主人大喊大叫地直奔那被狼咬死的羊群。見到遍地的死羊，他渾身無力，趴在地上大聲嚎哭了起來。盡管如此，他還在大喊大叫：

“天啊，這無情的世界!老天爺啊，難道你要置我于死地嗎?”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庫特盤狗才醒了過來。它多么想聽一聽主人富有同情心的肺腑之言，就一直深情地望著主人。可是，主人沒表示一點同情和感激。

主人來到它身邊蹲坐了下來。這時，庫特盤狗的鐵齒銅牙還在咬著公狼的喉嚨死死不放，身子開始僵硬。他費了很大的勁也沒分開狗死咬狼喉嚨的嘴巴。感覺力不從心后，主人竟把削得光滑的木棍塞進狗的下唇，兩腳踩著棍子的兩頭，用雙手撬開了狗的頜骨。

庫特盤狗的頜骨被撕開了。狗慘叫了一聲就一動不動了。主人繼續(xù)想著自己的事。他有些同情地默默望了一陣被狼咬得遍體鱗傷的庫特盤狗之后，拖拉著公狼的尸體風風火火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