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全
念小學的時候,每天上學放學都要渡過一條河,因此那位擺渡老人和那條船,總時刻浮現在眼前,不禁吟唱起那首溫暖的歌:“小小渡船,小小渡船,渡船就像一個搖籃,……”
每天放學,肚子餓得咕咕叫的一群孩子忙著往家里跑。很快,渡口就堆滿了一大群學生。盡管老人的擺渡技術非常好,老人總是沒有等船靠岸就要做好回渡的準備,然而因超載而落水的事還是不時發生。一群孩子們看著老人為救落水者而手忙腳亂的樣子,總是笑得前仰后倒的,笑聲回蕩在浪花尖上。
夏天來,雨季到,大家幾乎每天都要帶雨傘。刮風時乘船,我們就把傘撐起來。這樣,船到對岸時,往往飄到離渡口很遠的地方。最有意思的要算冬天了。早上,天氣冷,老人總是來得很晚,我們常常遲到,耽誤功課。那時,我們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覺得自由,能暫時擺脫學校老師的管束,心里美滋滋的。于是總希望天再冷點兒,那樣就可以多睡一會懶覺,晚點兒到學校。
那天,因為有事,我起得比往日要早,急匆匆地上路。我想,現在老人也許還在被窩里。到渡口時,并不是像我想的那樣,老人已坐到船上吸旱煙了。我走過去,調皮地問:“大爺,今天您為什么比往天來得早了?”老人使勁的吸了兩口旱煙,然后微笑著對我說:“也許是人老了吧!早上總起不來。昨天聽老師說你們經常遲到,所以今天特地來早點,沒想到等了半天,卻只等到你一個娃娃。”說著,老人將煙斗插到腰帶上,便送我一人過河。我倒背坐在船頭,看著老人,一雙老而粗糙的手使勁地劃著槳,頭發花白,緊貼在頭上,沒有一絲活力。我內心一怔,突然感覺到老人“老”的樣子。我不由地問他:“您已經很老了,為啥還要做這苦差事呢?”老人變得有些茫然起來,沉默著,只聽得河水的嘩嘩聲……
仿佛沉默了許久,他長嘆一聲,對我說:“我以前有個孩子,很可愛,經常對我說他要讀書,可因為沒條件,沒讓他讀。后來,他生病了,再后來…… 到這兒來擺渡十幾年,或許是一種安慰吧!”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流露出凄涼的神情,我也覺得心里一陣難受。接著他又對我說:“娃娃,你們要好好學習。”我看他的手,一雙冷得發紫的粗糙的手,緊握著竹篙,用力地撐。我有些哽咽了,想說點什么卻說不出話來。我突然想到成績,很慚愧,回答道:“可是我的成績不好,恐怕……”他打斷了我的話,滿懷信心地看著我說:“我看你能行的,你是這幫娃娃中最有出息的。”說完,老人微微地點點頭。
說話間,船已到了對岸。下船時,我不由自主地再看老人的臉,多么慈祥多么溫和的臉啊!冬天的寒風,吹亂了老人的白發,胡子上貼上了些許水珠。我忽然覺得有一股暖流,直流到口里,咸咸的。
幾年過去,家鄉修通了公路,河上架起了一座大橋,面貌發生了很大變化。可我總是記起老人的最后一次擺渡。下午,夕陽撒滿渡口,照著小船,也照著我,雖然是西下的太陽,但我感到無比的溫暖。那天,老人同樣對我重復那句話。“你能行!”這句話不知有多少關心我的人對我說過,但這次我記得最清楚,他給了我信心,給了我動力,給了我鼓勵。
時光流逝,往事難留。我真想再見擺渡老人,重溫那寒冬的早晨,享受那夕陽溫暖的撫摸。我常常感動自己:在生命的歷程中,像擺渡老人那樣的人,駕駛生命船,用誠摯的心把我們送到希望的彼岸,去追求新生活,他們卻獨守寂寞,默默奉獻,……而我能做的只有永遠記住那條船。
指導老師:彭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