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喚天堂

黃仁銳

“爸爸”這兩個字,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地離我遠去,在同齡人看來很熟悉的詞匯對于我已經很陌生了——白天只能默默地深藏于思念之中,夜晚只有夢醒時的淚水……現如今,當聽到周圍的人叫一聲“爸爸”的時候,我已沒有最初失去父愛時那樣敏感了。當然,我已不曉得“爸爸”的味道了,他的模樣也漸漸淡出了我的記憶……

剛懂事那年,我們幸福的一家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每天爸爸總會從山坡上帶一些野味回來,我每餐都能吃上可口的飯菜。活潑可愛的我得到一家人的疼愛。在他們的精心呵護中,我健康快樂的成長,每天我那圓圓胖胖的臉蛋上總是掛滿了笑容,臉上的酒窩有裝不盡的歡樂……

還記得那天早晨,天剛蒙蒙亮,有人來找爸爸,我從熟睡中驚醒,矇眬中我看到爸爸模糊的身影。“老庚。”爸爸輕輕地推開門,那人帶著一股寒氣走進了屋里。來人是我的“庚爸”。

雖然我在床上蓋著暖和的被子,但陰冷的寒氣時不時還會鉆進來,冷嗖嗖的。屋外霜霧交加,萬物都沉寂了下來。“今天拿刀去。”庚爸說。爸爸輕手輕腳的走進柴棚,不一會兒就輕掩屋門而去……

聽媽媽講,他們是去山坡上找藤子來做犁耕田。

彌漫于群山間的霧氣漸漸消散了,太陽高高地掛起。我急切地盼望著爸爸能帶些野味回來……突然,庚爸急匆匆地跑了回來。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地,眼中有無盡的恐懼與悲傷,氣喘吁吁的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了。我聽不清他對家里人說了些什么。后來我問庚爸:“爸爸呢?”他摸摸我的頭,俯下身子對我說:“爸爸不回來了,在坡上睡著了。”此時,奶奶的臉色變了,她已預感到了災難的降臨。奶奶無語的愣了許久,那雙走過無數艱辛與苦難的腳,失去了以往的勇敢,變得顫抖起來。我想問媽媽,到底怎么了,但媽媽一直在哭,一向潔凈的臉龐垂下綿綿無盡的淚涕。看見媽媽在哭,我也跟著哭了起來,媽媽抱著我走出門口,往山坡上狂奔。我們母女一直哭個不停,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么哭……

聽到父親意外出事的消息后,鄉鄰們都不約而同地奔向出事的地點。不久我看到對面,有個人背著爸爸回來了。爸爸身上染滿了血跡……奶奶拄著拐杖,淚水已干涸,眼中掛滿了血絲,全家人都陷入悲痛之中。在嘈雜聲中,大家把爸爸放在一張又硬又冷的板凳上,只用一張單薄的白布蓋著。當時我心里充滿了疑惑:這么冷的天,難道爸爸不冷?流了這么多的血,為什么不去請醫生?我心里一直很著急。爸爸的喉嚨處有一個很大的傷口,流在外面的血已經凝固了,很多人都還在哭。當時,我不清楚家人的悲痛對我的未來意味著什么。出于年幼的驚恐,我心里很亂,不知所措,媽媽緊緊地抱著我,她強忍悲痛地哄著我,生怕我被嚇壞。從鄉鄰的言談中,我明白爸爸走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我不斷地在呼喊著——爸爸,爸爸……即便我用盡力氣,爸爸還是在那里靜靜地躺著。我的頭脹得像一個快要爆炸的氣球,眼睛眩暈,喉嚨沙啞,這種痛苦說不出來,雖然還有媽媽,但永遠也得不到爸爸了,再也吃不上爸爸打的野味了,聽不到他的聲音,也看不到他那消瘦親切的身影了。

我希望世間有所謂的天堂,在那里可以見到爸爸,當我呼喊他的時候,他能回應我,生氣的時候,他會抱起我來哄著我,傷心時還能安慰我……爸爸,真希望你在天堂能聽到長大了的女兒對你的呼喚!

指導老師:楊光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