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大士
天,黑沉沉的,如黑的帷幕;雨,嘩嘩地下著,地上的積水到處流淌著;閃電好像銀蛇一樣在天空劃過,還夾雜著隆隆的雷聲。
女孩一手撐著傘,一手提著一包鹽,在路上快速地奔走……
我看著女孩的身影,心中充滿了悔恨……
我們家兄妹兩個,母親總是偏著妹妹。干活,讓我干重的、累的;吃東西,給我吃少的、差的。母親說:“你是哥哥,應該讓妹妹,況且,她腳不好。”
我很不服氣,就算我是哥哥,就算她腳有問題,我多干活,沒話說,怎么吃東西,為什么也要妹妹多一點呢?連穿衣服,也是給妹妹買新的,老叫我將就呢?
我氣得直咬牙,我甚至懷疑自己可能是撿來的。為此,我偷偷地哭過好幾回,我深深地為自己的“不平”遭遇而憤懣。
有一次,我正在做數學題,在廚房的母親突然叫我去買鹽,我很不高興,說:“沒看到我正忙嗎,為什么不叫妹妹去?”母親說:“我急著用,你走得快,當然是你去。”我說:“我在做題,妹妹閑著,應該妹妹去。”母親火了,聲音提高了一倍:“你到底去不去?”妹妹一看架勢不對,連忙一顛一跛地朝門外走:“我去買,我去買。”
母親一把拉住妹妹:“不要你去!彬彬,聽到沒有,快去買鹽!”
“不去!”
母親氣得罵道:“你這個兒子,我白養了!”
我心一狠:“誰要你養。”
“早知道你這么沒良心,就不該生你。”
“生下來時把我掐死不就了事了?”
母親被氣得火冒三丈,盛怒之下,打了我兩耳光。
我捂著火辣辣的面孔,死死地盯著母親,那兩道冷光,分明地表明了我的決心和憤恨。
那天,是我勝了,我終究沒有去買鹽,但挨了兩耳光。我做題的情緒完全被破壞了,再也做不出一個題。好幾天,家里氣氛都陰沉沉的。
從此,每當同學、朋友在一起談論自己的媽媽如何如何時,我毫不掩飾地對別人說:“我最恨我媽,恨極了。如果將來報考學校,我一定要報考外地的,即使沒考上,外出打工也要走遠點兒,遠遠地離開這個家,越遠越好。”
不久,我參加全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獲二等獎,除了一本獲獎證書外,還拿到40元獎金。拿著兩張大票子,我喜滋滋地在街上轉悠了幾圈。我知道,父親愛喝酒,最后,用這錢全部孝敬了父親,買了四瓶酒,外加一大包花生米。
我存心要氣氣母親,母親的自尊心極強,感情的天平如此明顯地向一頭傾斜,她肯定受不了,而這,正是我要達到的目的。
回到家里,我高聲宣布“我的數學競賽得了二等獎,獎了40元錢……”全家一聽,又驚又喜。隨后,我得意洋洋地把一些東西放到桌上,“爸,這酒,是我買給您喝的,這花生,給您下酒,好不好?”
父親樂得合不攏嘴:“好,當然好!”
母親被冷落在一邊,什么東西也沒有她的份。兒子居然無視她的存在。聽著我的話,她愕然了。
我心理則充滿了一種發泄的快感,爽極了。
然而,我的懲罰終于輪到了,在我們離別了3年之后,我已經是初中畢業生。我看到一篇《浪子回頭》的文章,才知道父母永遠是最愛子女的人。于是3年來毫不憶及的兒童時期對于情感的報復的這一幕,忽地在眼前展現,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時變了鉛塊,很重很重地墜下去了。
我也知道補過的方法:向母親道歉,買東西孝敬她,去討好她的寬恕,等她說:“我可是毫不怪你啊。”那么,我的心一定就輕松了。——然而母親突發腦溢血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還能企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著。
天,仍是黑沉沉的,雨仍是嘩嘩地下著,我呆望著女孩忽隱忽現的身影,任眼淚四處流淌,
指導老師:石開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