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穎
一直很想提筆寫一下我年前的美國德州音樂之旅,那種完美的體驗猶如一股山澗中緩緩流淌的清泉,讓我神清氣爽之余,心靈也如同做了一次完美的SPA。
事由緣起于2004年,為了我的《音樂天空》高端訪問欄目,我特意飛往北京訪問幾位國際音樂大師,其中有一位就是俄裔美籍的鋼琴家伏拉吉米爾·維阿杜(Vladimir Viardo)先生。一直對俄國音樂家有著非一般感情的我,和他一邊喝著二鍋頭一邊暢談,滿目的京城美食在他那蕩氣回腸的傳奇經歷中也黯然失色。我們一直聊到餐廳打烊,滿桌的酒菜未動,動人的訴說卻仍未完結。那天,我們都感到意猶未盡。
2008年10月的一天,維阿杜的助理Lili給我電話,邀請我以特別嘉賓的身份參加他們在美國德州達拉斯舉辦的“Viardo International PianoCompetitiom”,我查了檔期沒問題后,毫不猶豫答應前往。真到上了飛機后我才突然驚覺:天哪,五天來回的行程卻要坐上30多個小時的飛機,真是好辛苦呢!不過,當想到可以和這位浪漫中帶著傷感、優雅中帶著豪邁氣息的鋼琴大師再次相見,面對面交流,我又立刻覺得此行很值。去了那么多次美囡,卻從未踏足過德州。達拉斯,這個城市是什么樣子的呢?聽說自從美國總統約翰·肯尼迪在這兒被槍殺后,達拉斯就聲名大噪了;維阿杜這次的鋼琴比賽誰又能奪冠呢?最好是個女孩……想著想著我就睡著了。醒來時,飛機已經快降落了。
到達目的地時已是當地時間的黃昏了,幾位活潑如小鳥般的臺灣女孩子前來接機,原來全是維阿杜的鋼琴學生,她們春風般的笑臉為我趕走了旅途上的所有疲憊。一路上放眼望去,是清一色無邊無際的灰色平房,我完全沒有到達美國的感覺,倒像是去了某個記憶中從沒有出現過的世外桃源。到達下榻的萬豪酒店,我看見各國的評委們都已到達。由于時差的關系,我沒有出席當晚的歡迎酒會。聽說這里的人大多數早睡早起,這聽起來和我平時在香港的生活習慣距離甚遠。我休息到1點多起來,四周一片靜寂,我拿件外套,想下去散散步,順便找間便利店。我走了40多分鐘總算接近了公路,等了20多分鐘后等才來了第一輛車,我問駕車的先生哪兒有便利店,他說開車要40分鐘,走路要4小時,到一家加油站那兒就有。這讓我目瞪口呆,難道這家萬豪酒店是開在沙漠里嗎?司機笑了,說這在達拉斯一點兒也不奇怪,這兒的人不習慣去便利店的,一兩個星期上一次超市己足夠了。于是我只好“打道回府”,心里卻想:這倒有點兒意思,現在去到任何大城市都有在地球村之感,身在倫敦或是身在上海已感受不到很大的分別,而達拉斯看來完全與眾不同,它使我充滿好奇,決定要用這幾天時間好好感受一下這個城市。
第二天清晨8點,維阿杜和他的得力助理Lili(也是臺灣人)帶領著由幾名青春蕩漾的女生組成的“工作團隊”已經到達酒店大堂。大家經過一番熱情的寒暄擁抱之后,就討論起本屆比賽的參賽選手來。原來這兒住著不少早期來打拼、現已事業有成的臺灣移民家庭,這次遠道而米的參賽選手們原來都住在這些家庭里,當然每個被“選中”的家庭都擁有三角鋼琴,這樣選手們在參賽期間的練琴就可以得到保障了。這貼心的安排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出國表演時也住過當地有錢人的家里,熱情的款待真是十分美好的回憶呢!享受完豐盛的早餐之后,我們就準備前往賽場了。站在酒店門口等車時,我深吸了一口空氣,發現竟然有清甜的味道直沁人心脾。住在法國埃菲爾鐵塔下的鋼琴家Jean Fassina和Marian Rybicki開心地表示這兒的空氣比巴黎好了很多倍,此時我大概明白了為什么布什表示退休后要定居達拉斯了。一行人各自坐上Lili、Suki、琳達等人駕駛的車,直奔賽場。
一連三天,我們都在緊張地聽比賽,選手-斗』最小的只有l 3歲,也有38歲的,大多數人選擇的曲目相當之重,時間也很長,好在有不少RachmaninOV(我最心儀的作曲家)的作品。總體說米,此次比賽的水平還是相當高的。Lili告訴我,1958年第一屆柴科夫斯基大賽冠軍范·克萊木也住在德州,德州的一位富人一直支持以克萊本名字命名的鋼琴大賽,吸引著世界各地的選手前米參加。美國鋼琴家Daniel Pollock此時說:“要是克萊本知道當年的亞軍劉詩昆也來了德州,一定會非常興奮的,可惜這次時間太匆忙了,不然可以安排一次‘跨世紀會面。1958年那次比賽我全部都聽了,至今不能忘懷,那真是一場‘項尖高手的較量,到現在沒有仟何一場比賽可以與那一屆相提并論。Samatha,你回香港寫文章時一定要把我說的這段話寫進去。村隔幾十年,我這次在達拉斯能再見到劉詩昆君,實在是太激動了!”說這話時,我看見他眼里有淚光,當看見他與劉詩昆老師擁抱時,我深深地感到,共同有著“音樂”這把心靈鑰匙的人,縱然幾十年不見而,重逢時他們的心依然是相通的。
在這兒,我還要提一下這次比賽的幕后志愿者,她們全部都是在校學生,每一個人都在Lili的指揮下,發揮了極大的能量。由于賽場每天午飯就餐時間不多,她們能夠心細如塵地照顧到每一位評委和嘉賓的需要,甚至素食者也完全無需擔心;當我們剛剛感到場內的溫度有點低時,趁著一位選手演奏完畢,她們立即就端進來熱騰騰的玫瑰茶。每天的晚餐都是大家聚會的“快樂時光”,維阿杜會講很多有趣的事情,大家震耳的笑聲把鄰桌人都感染了,端著紅酒走過來問:“可不可以加入?你們這桌比我們那桌“瘋狂”多了!”原來這在達拉斯也是司空見慣的,人們出門忘記鎖門也沒事,治安非常好。
音樂會的尾聲,冠軍誕生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來自俄羅斯的23歲女選于Ksenia Morozova得到了冠軍,她不僅彈得好,人也很美麗。當維阿杜和所有得獎者在臺上手牽著手感謝每位嘉賓時,全場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快樂的時間過得總是特別快。行程轉眼已經到了最后一天,過了當晚的獲獎音樂會和慶功宴后,我們便將飛回各自的國家。當我看見年齡較小的學生由那些“臨時的父母”牽著手走進音樂廳時,非常感動。我突然感慨:能在一個彼此不設防的國度中生活,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相比之下,居住在人們走路像跑步,鄰居之間相互兒十年也不認識,人情薄如紙的繁華卻如煙的香港,是不是又真正的幸福呢?
第二天清晨,我乘坐在前往機場的巴士上,看著窗外飛快流走的達拉斯美景,我真是依依不舍:或許有一天,當我的心靈需要好好沉淀、休息和充電時,我會再來這個地方的。我會很想念這兒的人們,想念那真摯的笑臉。
至于維阿杜,這位出生在黑海邊的傳奇鋼琴家,已經和我們又定下了下一個“音樂之旅”了,地點就在黑海邊上,詳情暫時保密,只為再次和《琴童》的讀者們分享。
因為這篇文章的主角是達拉斯,沒有將筆墨書寫比賽內容上。下次的機會,我會和讀者朋友們好好分享一下音樂,深入地探討這把沒有國界的“心靈鑰匙”為什么有那么多神奇的功能呢?這次的音樂之旅暫且到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