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鑫 楊偉光
【摘 要】 華爾茲的“結構模式”是其“結構現實主義”體系最基本且最有特色的框架,以此為分析工具觀察安理會改革,“四國方案”設想雖在如何配置安理會權力格局方面構成了一種近乎“無政府狀態”的爭奪,但實際上“四國”等“單元”“能力”的增強并未對安理會既定權力“結構”造成實質性的影響,這也從理論邏輯上注定了此改革方案的脆弱性。
【關鍵詞】 肯尼思?華爾茲;“結構現實主義”;安理會改革;“四國方案”
從日本、德國、印度和巴西“四國聯盟”2005年6月8日正式向聯合國成員散發安理會擴大的框架性決議草案(簡稱“四國方案”),到8月底日本、印度等國相繼表現出暫時放棄“入常”的悲觀情緒,其間此方案只經歷了不到三個月的“存活期”,是什么原因造就了“四國方案”的這種脆弱性?本文擬以華爾茲“結構現實主義”體系的“結構模式”為分析工具,嘗試從理論上對此問題進行探析。
一、肯尼思?華爾茲“結構模式”的主要內容
華爾茲在其1979年出版的專著《國際政治理論》中系統地提出了“結構現實主義”理論,而“結構模式”則是該理論體系中最基本、最有特色的部分,因為其他部分如:均勢、一種理論的構建、“結構模式”的應用等都是圍繞這一中心內容展開的。具體觀之,“結構模式”的架構主要由兩個“層次”、三個“變量”、四個“推論”組成。
1、兩個“層次”
層次分析可以說是一種研究國際關系的基本方法,在1979年出版的《國際政治理論》中,華爾茲對分析層次又作了進一步抽象,從而認為“系統由結構和互動的單元構成”[1],并由此建立起分析國際關系的系統—結構層次和單元層次。
2、三個“變量”
華爾茲認為“結構必須根據系統各個組成部分的排列及其排列原則來界定”[2],而單元層次則涉及“單元的屬性、行為和互動”,因此便有學者歸納:“華爾茲創立的結構現實主義理論實際上應該是包含了三個主要的自變量,即體系層次的‘結構和單元層次的‘過程及‘屬性。”[3]其中“過程”變量又具體指單元間經常性的互動及其發生方式,“屬性”變量則與單元的內部性質如政治進程、經濟發展等密切相關。從整體上看,華爾茲的“結構模式”、甚至是全部“新現實主義”體系正是在對以上三種力量及相互關系分析的基礎上展開的(這在下面的“推論”部分將有明顯反映)。
3、以“層次”、“變量”為基礎,華爾茲進而提出四個很有參考意義的“推論”
(1)結構與系統的關系是相輔相成的、缺一不可的。結構存在于系統之中,“是全系統范圍內的組成部分,使得系統能夠被視為一個整體”[4]。
(2)結構首先應根據系統內構成單元的排列原則來界定,這種排列原則的變化與否是系統變遷的主要判斷標準。具體上看,國內系統的排列原則是等級制的,而國際政治系統則是分權的、無政府的,這也是其經久未變的根本性質。
(3)單元的“特定功能”的變化也可能導致系統的變遷,但對于無政府狀態系統(如國際政治系統)來說,其單元在功能上具有同質性,因此這種系統的結構需要根據單元間“能力”的分配來界定。
(4)主權國家是結構中首要的和最重要的“單元”。華爾茲明確指出:“國家不是,也從來不是惟一的國際行為體。但是結構是根據系統的主要行為體,而非活躍于其中的所有行為體來加以定義的。”[5]
二、“四國方案”的脆弱性——一種理論視角
1、聯合國安理會是時代和歷史的產物,其既有權力格局歷經了國際“無政府狀態”和進程的考驗
國際政治系統的“無政府性”是國際社會運行中最持久、最基本且最重要的原則之一,而具體以華爾茲的“結構模式”為分析工具,各力量集團在安理會改革問題上的權力利益斗爭——即華爾茲所稱之“單元”在國際政治中的“自保行為”,充分驗證了國際政治“結構”的“無政府性”、分散性,而國際政治“結構”這種持久和本質的特性反過來則又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單元”層次的“自保”斗爭。
聯合國安理會“大國一致”原則的建立是時代歷史的產物,其又恰恰是行為“單元”——主要是五常任理事國針對戰后初期國際社會百廢待興等“無政府”狀態的一種合理反應,同時也是安理會各主要行為“單元”權力配置一種較為均衡的反映。所以,“從今日國際社會的情勢觀之,要想增加‘帶否決權的常任理事國席位,恐怕是難上加難。”[6]
2、具體看,“四國”自身“能力”的增長難以真正撼動安理會的權力結構
在華爾茲看來,系統和結構層次雖然對單元具有決定性和巨大的影響,但其也并非一成不變的,鑒于國際政治系統中單元在功能上的同質性特征,華爾茲進而提出只有單元“能力”的變化才能從根本上改變系統及其結構。但總體上看,與安理會現任理事國尤其是常任理事國相比,“四國”在“內部能力”方面都存在著種種根本性缺陷。
雖然“日本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靠近這個夢寐以求的席位”[7],也時常憑借其在經濟領域的顯赫地位謀求甚至要挾“入常”,但卻仍然在和平與發展的時代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韙”,屢屢在“歷史問題”上反復無常,結果始終無法取信于世界人民尤其是亞洲各國人民。
德國相對來說則基本不存在諸如“歷史包袱”之類的“入常”障礙,其能夠積極深刻地反省侵略歷史,又可以比較嫻熟地開展大國外交戰略,近些年來對國際和平和人類進步也貢獻有加(如伊拉克戰爭前夕力主通過多邊機制解決國際危機、以其為核心的歐盟也積極致力于跨區域合作等),“但由于歐盟由英法兩國占有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的情況下,如它成為常任理事國,只會加重歐盟這一權力極的權重,不利于國際權力結構的均衡”[9]。
而就印度和巴西等發展中國家來講,國際社會整體上一直將其定位于新興的、有發展潛力的“地區性大國”,也就是說兩者的綜合實力特別是影響力都還僅限于南亞與拉美大陸,即便與安理會兩個權力地位稍遜一籌的大國——俄羅斯、中國相比,其既不擁有俄(蘇)中因二戰浩劫洗禮而承襲來的歷史優越地位,更不具備像中國一樣“負責任的大國形象”,其中印度甚至還一度因為與巴基斯坦的沖突在上世紀末頻頻試驗核爆炸,像這樣一個“危險”且相對“平庸”的國家又怎能很好地擔負起安理會維持國際和平與安全的重任呢?
3、在聯合國安理會整體權力“結構”中,與“四國聯盟”互動的其他利益“單元”或集團一定程度上構成了其成功的障礙
華爾茲認為,單元“能力”的變化雖然能導致整個系統結構的重組,但如上所述,這種重組并不是僅僅通過單元自身“能力”的增加就可以實現的,由于系統的整體性和內部要素聯系性作用,系統結構的最終變遷還應是在單元層次的內部互動中完成的。以此觀之,“四國方案”在與其他國家和利益集團的“互動”中也缺乏應有的支持,這從反面構成了其獲得成功的重要阻力。
“咖啡俱樂部”就是很好的一例。這個意大利為首的組織因上世紀90年代屢在咖啡館活動而得名,目前其70多個國家成員中最重要的當屬意大利、韓國、巴基斯坦、墨西哥四國。盡管該集團也明確表示不反對安理會改革,并主張漸進的、兼顧各方利益的改革方案,但從其與“四國聯盟”組成成員和方案內容等方面的鮮明分歧看,有學者已經提出“其中韓國主要針對日本,意大利主要針對德國,阿根廷和墨西哥主要針對巴西,巴基斯坦主要針對印度”[10]。
從“四國方案”獲得通過的法理程序看,“可見,從純理論上說,常任理事國對修正案的不批準權乃是安理會改革中真正的最后的‘殺手锏”[11]。其實歸根結底,只要方案中的任何細節或四國的任何行為侵害了五方中任何一方的利益,或是對任何一方在安理會既有權力地位造成了挑戰,它們就有可能動用否決權進而將此方案“扼殺”。例如,盡管美國頻繁地在公開場合宣布支持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但其既對日本“入常”后難以預測的政治能量懷有戒心,同時又惟恐聯合國因“四國方案”所引發的巨大分歧而“陷入分裂”,甚至進而危及美國在安理會中的相關利益。所以其在關鍵時刻往往“折中”表態——支持日本但卻對“四國方案”持保留意見。“五常”這種“積極又謹慎”的態度在法理上使得“四國方案”的命運更加脆弱。
三、結語
聯合國安理會的改革勢在必行,因為“半個多世紀以來國際關系發生的巨大變化,使得安理會當前的規模、結構、運作機制和決策程序以及方式已不能完全反映當前的實際情況”[12]。但通過運用華爾茲的“結構模式”具體衡量“四國方案”與當今安理會內部權力結構的相互關系,“四國聯盟”作為這一“結構”層次中的“單元”之一,其“能力”的有限增強尚未對安理會既有權力結構造成質變式的影響,這也使“四國方案”的脆弱性暴露無遺。由于“結構”層次對“單元”層次作用和影響的延續性,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諸如“四國方案”這種對安理會突擊式的改革設想仍不會有水到渠成的效果。
【參考文獻】
[1][2][4][5] 〔美〕肯尼思?沃爾茲著.信強 譯.蘇長和 校.國際政治理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106、108、106、125頁.
[3] 吳征宇.結構理論的結構——肯尼思?華爾茲“結構現實主義理論”解析.國際論壇,2003.3.5.2.
[6][11] 梁西.國際困境:聯合國安理會的改革問題——從日、德、印、巴爭當常任理事國說起.法學評論(雙月刊,2005.1.).
[7][10] 阮宗澤.透視聯合國改革背后的大國角力.前線,2005.7.
[8][9] 龍小農,劉繼南.對聯合國安理會改革的幾點思考.國際問題研究,2005.4.
[12] 俞正梁著.全球化時代的國際關系.復旦大學出版社,2000:152.
【作者簡介】
萬 鑫,廣東技術師范學院教師,暨南大學研究生.
楊偉光,廣東技術師范學院經濟與貿易學院黨總支副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