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燕 楊 柳
一
在認識譚暉之前,我經歷過兩次愛情挫折。我的初戀男友是大學時的同學,畢業后,我們的愛情也因為天各一方無疾而終。后來我和公司的一位同事相愛并談及婚嫁,但在公司的一次例行體檢中,我被查出乙肝小三陽。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退縮了。
兩年后,我的病漸漸痊愈,但心靈的創傷卻無法彌合。做律師的好友小菲說:“找一個離過婚的‘二手男人吧,‘二手男人不但有物質基礎,且懂女人心,能給你很好的呵護,加上他們有過失敗的婚姻教訓,所以會格外珍惜第二次婚姻。像你這樣對婚姻生活懵懵懂懂的女孩,嫁一個‘二手男人會省心得多。”
“二手男人”是小菲介紹給我的。35歲的譚暉是成都一家頗具規模的家具商場的老板,由于前幾年只顧打理生意,忽略了妻子,妻子因為寂寞紅杏出墻,前不久剛離了婚。譚暉家境殷實,重情義,且沒有不良嗜好,雖然是前妻背叛了他,但他認為是因他重事業輕家庭造成的,離婚時不僅分割給前妻一筆可觀的財產,還同意4歲的女兒跟了她。
譚暉大我近10歲,風度氣質頗佳。一開始,剛離婚的他還沒有從心理的陰影中走出來,對我不冷不熱。我承認和譚暉開始這份感情,開始我是有很多功利思想的,但后來我是真的愛上了他,所以不顧父母反對,在2007年5月1日,我們結婚了。我搬進了約兩百平方米的大房子,譚暉還給我買了一輛波羅轎車,供我上下班使用。更讓我心滿意足的是譚暉很喜歡家庭生活,把我照顧得妥帖、舒服。就在我為自己的選擇暗自慶幸時,很快便被這個“二手丈夫”的離婚后遺癥弄得措手不及。
二
可能是前妻的不忠,給他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他對我有一種下意識的防范。因有過失敗的婚姻教訓,他不再把事業當做生活的唯一重心,專門請了一個專職的業務經理為他打理商場,騰出更多時間和我相處。但他對我們的婚姻仍缺乏足夠的信心,常半開玩笑地說:“你這么年輕漂亮,喜歡你的男人一定很多,我得把你看緊點。”
不久我就發現譚暉經常翻看我的手機通話記錄,還有兩次我正在上網聊天,一回頭看見他正滿臉狐疑地盯著顯示屏。我很不理解,他卻理直氣壯地說:“你也明白我不想重蹈覆轍。”我只好耐心地向他解釋,但他的心仍無法踏實下來。
2007年12月的一個深夜,我接到一個女友的電話,說她失戀了,心情很不好,正在酒吧喝悶酒,讓我無論如何去陪陪她。譚暉卻緊緊地拉住我的手:“這么晚了,你去見誰啊?”我向他說明了情況,但他仍半信半疑地說:“別去了,我是怕你睡不好覺。”我又好氣又好笑,耐著性子哄他:“相信我,很快就會回來。”就在我收拾好要出去時,他突然朝我吼道:“這樣下去,這個家早晚是要散的。”他的不信任也激起了我的反感和抵觸,我把門重重地關上,去了酒吧。
兩個多小時后,我們從酒吧出來時,發現譚暉的車停在酒吧門口,他正朝酒吧里張望著。看到我們,他的表情有些尷尬:“我是來接你的。”朋友也許是猜到了什么,知趣地告退了。我覺得譚暉的行為對我是一種極大的侮辱,任他怎么哄,我也沒上他的車,打出租車回到了家。那晚,我們爆發了結婚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08年3月,譚暉的前妻結婚了,要去國外度蜜月,打電話給譚暉問孩子能不能跟他住一段時間。離婚后,譚暉對女兒譚倩心懷愧疚,一直想有所補償,自然求之不得。譚倩來后,我百般地討好她,給她買回一大堆玩具,還主動給她洗頭、洗澡。小姑娘對我卻有一層隔膜,她更愿意讓譚暉為她做這一切,并且要求和譚暉睡一張床。譚暉為難地說:“只好委屈你一個人睡了。”我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理解他的。
兩天后,我花了一下午時間,專門為小譚倩做了幾道她愛吃的菜,吃飯時喊了她幾遍,她都只顧看電視,理都不理,我只好關掉電視機,強行把她拉到餐桌旁哄她吃飯。她不但毫不領情,還一個勁地說:“你做的菜一點也不好吃。”我忍不住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頭,她就哇哇大哭起來。就在這時,譚暉回來了,譚倩撲到他懷里,抽泣著說我打了她的頭。譚暉的臉陰沉得可怕,沒等我解釋完就重重地給了我一記耳光,咆哮道:“告訴你,這孩子我自己都舍不得打一下,你是不是嫌棄她,讓她在這里待不下去啊!”我沒想到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會不問青紅皂白沖我動手,我的淚水一下子就涌了出來:“譚暉,感謝你這一巴掌,讓我終于知道了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都是我的錯,我給她騰位置還不行嗎?”
兩天后,譚暉捧著玫瑰來向我認錯。我認真地說:“除非你把譚倩送走,我和譚倩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好好地生活。”譚暉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你們都是我最愛的人,怎么就不能親如一家呢?為什么要逼我選擇呢?”我也是一片茫然。
半個月后,譚暉的前妻度完蜜月回家,把譚倩接走了,我這才回到家。譚暉顯然對我在這件事情中的表現很不滿,對我有些冷淡,這讓我有些擔憂。我這才意識到和這個“二手男人”的婚姻,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輕松愜意。
四
禍不單行,更大的麻煩接踵而至。2008年5月,譚倩被查出患有一種罕見的血液病,住進了醫院。譚暉得知這個消息后,顯得異常急躁和痛苦。譚暉和我商量,他準備承擔譚倩的全部醫療費,我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同意。接著他又提出,他要一直守在醫院里照顧和安撫譚倩,直至她康復。那些日子他除了每天往家里打兩個電話,簡單地關照幾句外,連家都沒回過。我雖然能理解他的心情,但這樣被他輕視和冷落,我心里仍是很難受。
主治醫生說,要治好譚倩的病,只有走骨髓移植這條路,但一時很難找到與之相匹配的骨髓源。醫生建議譚暉和他前妻再生一個孩子(醫生并不知道譚暉已離異),將來可讓這個孩子為譚倩提供骨髓,這在醫學界是有先例的。但譚暉的前妻幾年前做了子宮切除手術,失去了生育能力,他們只剩下試管嬰兒這條路了,而且只能借腹生子。譚暉首先想到的便是我,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不可能用自己的身體去孕育一個與自己毫無血緣的孩子,或者說我受不了他為了譚倩這樣無限度地犧牲我的利益。譚暉幽怨地說:“我們是夫妻啊,連你都不肯幫我,太讓我失望了。”大半個月后,譚倩的病情突然惡化,經過全力搶救,她才逃過一劫。走投無路的譚暉又向我提起借腹生子一事,我自然不會答應。他望著我很久,長嘆了一聲:“我們離婚吧!”
那天深夜,我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譚暉正坐在床邊,呆呆地凝望著我,眼里浸滿著淚水。譚暉哽咽著扭過臉,輕聲說:“燕子,我真想和你白頭到老啊!當我坐在你身邊看著你時,我才知道我有多愛你,你和譚倩,我誰也不愿失去。”才短短一個多月,看上去他竟是那樣的滄桑,頭上也冒出了許多白發,我心里不由得一陣酸澀、心疼,轉念之間我決定向他妥協。“如果救不了譚倩,你會痛苦一生,我也沒有幸福可言,我愿意孕育你和前妻的孩子。”譚暉緊緊地抱著我,淚水長流。
五
就在我們做好準備即將照計劃進行的時候,好消息傳來了,在陜西漢中找到了與譚倩骨髓相匹配的提供者。譚暉欣喜若狂,當即表示要飛赴陜西,但譚倩不讓他走,我對他說:“還是我去吧,我保證安全把人接到成都。”兩天后,譚暉和前妻的家人一起來機場迎接我們,譚暉動情地擁抱了我。
不久,譚倩就做了骨髓移植手術。在醫生向我們宣告譚倩手術成功的那天,譚暉請我到外面吃飯。他舉起酒杯,真摯地說:“燕子,你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人,是你拯救了女兒的生命,也拯救了我們的婚姻,謝謝你,我要用未來的幾十年,慢慢地回報你。”那晚,我們一次又一次深情地纏綿在一起。慢慢地譚倩接受了我,和我相處得很融洽,譚暉再也沒有了這方面的顧慮。
接下來,我又開始著手解決他的另一個離婚后遺癥,那就是他對我正常社交的干涉。我認為首先應該讓他介入到我的圈子里來。于是,我對他軟磨硬泡,讓他陪我參加了幾次朋友聚會。他不會玩保齡球,不會使用電腦,我就耐心地教他。漸漸地,他也喜歡上了這些休閑方式。每次出去玩,不用我動員就會熱烈響應。時間一久,譚暉和我的那些男女朋友們也成了好朋友,自然也就不再擔心我和他們會“出事”了!
有一天,譚暉非常認真地問我:“這樣的生活,你是不是覺得委屈?”我笑著說:“這世上哪有唾手可得的美滿婚姻,這或許就是嫁給‘二手男人的代價吧。不過我覺得很值,因為我現在很快樂,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