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傳說之河伯

雪　帆

在華夏先人的語匯里，“江”字就是長江，“河”即指黃河。其他的江河則使用其他名字。“江”與“河”這兩個字就這樣被生生地壟斷，這一事實足以說明長江與黃河在古人心目中令人敬畏的形象。

兩強相較，黃河的規模比不上長江。但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地位，卻似乎更勝一籌。這當然與黃河在華夏文明史上的頻頻出場是大有關系的。既然黃河有如此地位。那么信奉萬物皆有靈的古人自然也會給黃河找一位水神。黃河的水神就是鼎鼎有名的“河伯”，也稱河神。在傳說和文獻中，河伯給世人留下了多面的印象，有時候浪漫多情，有時候仁慈謙遜，更多的時候卻殘妒暴虐。其實這復雜的形象，也是黃河時泛濫時馴服的水情的折射。

那么，河伯到底是誰?張衡的《西京賦》和干寶《搜神記》里黃河之神叫巨靈(鉅靈)，是誕生于天地混沌之時的人物，又被稱為“九元圣母”，曾經赤手空拳將華山一分為二。使黃河得以貫通，是一位功業足可以與盤古、女蝸相提并論的半神半人。而《重修緯書集成》里卻說，河伯是呂公子，夫人叫馮夷。但到了《抱樸子》里，河伯本人就叫馮夷，根本沒有呂公子什么事兒。

河伯名叫馮夷(冰夷、無夷)應該是民間流傳最廣的一種了。據說這位馮夷先生是弘農華陰潼鄉(今陜西華陰潼關)人，一心好道，專心修煉神仙之術，誰知修行將成時。卻因為渡黃河而在八月庚辰日這天淹死了。馮夷死后一靈未泯，天帝便任命他做了河伯。所以民間認為八月庚辰這天口子不好，連河伯當年都未能幸免，所以每逢這天都不宜乘船出行。

屈原在《楚辭》里形容河伯的居所：“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朱宮，靈何為兮水紅。”由此可見，馮夷生前雖然不得志，死后做了河伯，日子卻好過得很。《莊子·水問》里說秋天汛期的時候，暴漲的百川都匯入黃河，景象非常壯觀。河伯目睹此景欣然自喜，認為自己已經擁有了天下所有美好的事物，于是高高興興地順水流方向往北海去。來到海邊一看，發現海水寬廣無邊無際，于是驕傲之心立即轉為謙謹，向北海之神慨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誠懇檢討自己的過失和如今的醒悟。這里面有兩句話成了后人熟用至今的日常語匯。一句是河伯自謙的“見笑于大方之家”，一句是北海之神的“夏蟲不可語于冰”。

而老百姓知道得最多的是“河伯娶婦”這個系列謀殺案。說的是戰國魏文侯時，河北臨漳地方經常發生洪災，當地的“三老”豪強與廷掾、祝巫勾結，聲稱洪災是因為河伯發怒，要想平息水災，就要每年為河伯娶個媳婦。所謂“河伯娶婦”就是將小戶人家的女兒放在葦席制作的“船”上順河漂流，直到連“船”帶人沉入水底。西門豹聽說此事以后。便親臨“河伯娶婦”現場，聲稱要看一看新娘的模樣。誰知他看過以后，一口咬定不夠漂亮，得另外物色人選，并要巫婆去向河伯報告此事并帶回河伯的意見。于是，西門豹下令吏卒將老巫婆丟進河里。老巫婆當然有去無回。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人敢提“河伯娶婦”這件事了。

河伯再三掀起水患是為了要娶民女為妻嗎?當然不可能。河伯生前死于水難，怎么可能又將此厄轉嫁他人?在傳說故事中，河伯曾經向大禹贈送河圖，相助治理黃河。他還有一個美貌非凡的妻子，就是讓曹植心馳神往的伏羲氏之女宓妃，也就是那位“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的洛神。既助大禹，又有宓妃為妻，海神為師友，河伯哪里還有空閑去折騰其他事?

所謂“河伯娶妻”，無非是世間惡人與無知愚民的囈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