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境

王　祖

一只鳥兒落在距離狼約一米遠的一塊石頭上。狼抬起頭望著它，顯示出一種本能的警惕。這些天我發現，狼對所有陌生的東西都有一種本能的警覺，不管走到它跟前的是什么。我想，這只狼是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的，對任何東西都要防范。比如村子里的人，其實是抱著將它打死的強烈愿望的，只是因為主人偶然的一個想法，未置它于死地，只把它的整個身子和脖子用一根鐵絲拴死了，使它無法與侵犯者展開搏斗。鳥兒也許已經看出來了這只狼身受禁錮，便不怕它了，在它面前恣意妄為。

狼似乎不怒也不煩，只是非常冷漠地看著它，任它獨自鳴叫。鳥兒似乎纏上了狼，昂著頭，不停地對狼鳴叫。狼見它沒完沒了，便臥下，一副不予理睬的態度。鳥兒發現了狼的忍耐背后有一種無奈，便從石頭上飛下，靠近狼叫了起來。鳥兒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這種舉動很危險，狼只要突然一伸爪子就能抓住它，但狼沒有那樣做，只是依然冷漠地望著它。

我等了很長時間，但它們之間仍然相安無事。我突然覺得我的擔心是多余的，我聽不懂鳥兒的語言，怎么能知道它在叫聲中表達的是什么呢？我只是出于人的心理，在為它們擔心，說不定，鳥兒正對狼訴說著一件高興的事情呢!這么一想，我顧慮全無，反而感到眼前的一切都美好起來。

從表面看，鳥兒和狼如此近距離地接觸，是多么不可思議啊;在平時，這兩個生命體都是各行其道，只有在一只狼被鐵絲拴起來后，一只鳥兒才可以大膽地走到它跟前，并戲耍和逗弄它。

如果看到這一幕的是一個膽小謹慎的人，它就會為這只鳥兒害怕;如果看到這一幕的是一個胸襟寬闊的人，他也許會發現生命互相映襯的美麗，會看到生命在追求心中的意愿時表現出的勇敢之美。

還有呢，比如戰斗者，他們甚至可以把鳥兒想象成一個前進的戰士，一個去赴死的戰敗者，雖身遭殘殺，但人格和尊嚴卻得以突現。

最高的境界，是化一切為烏有，把生命置入一種無意識的狀態中去：生和死是一回事兒，大和小是一樣的，“取乎其上，適乎其中”。如果自己面前是一只被拴住的狼，就為它唱歌；如果一只鳥兒飛到自己跟前高興地唱歌，就耐心地做一名觀眾，讓它感到生命的友好和美麗。

整整一天，一只狼和一只鳥兒就這么相處著。它們組成了一面鏡子，凡是看到它們的人都被映照在里面。

照一照吧，看看你是這面鏡子里的誰。易 莉/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