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失眠

三　石

失眠是病，而且是很難醫治的病。

張世平能治失眠，在縣里有些名氣，好多失眠的人找他看病。

李響也不例外。

張世平不知道李響是鄉長，是李響自己告訴他的。

李響說他最近睡眠不好，半夜總會醒來，這一醒就再難入睡。

張世平給李響做了個簡單檢查，沒發現什么特殊的病因，就問了問李響的工作情況。李響夸張地說，太忙了，整天忙得焦頭爛額，想好好睡上一覺，又睡不好，真是煩透了。李響還說，早知這么累，半年前就不該下去當鄉長，不如在機關當小干部自在。

聽到這，張世平感覺已經找到了李響失眠的原因。新官上任，總想干出點兒成績，精神壓力免不了會大一些，睡不好很自然。便對李響說，你這失眠，不用吃藥，注意勞逸結合，早起鍛煉身體，晚上不要抽煙，就行。

當時李響是一副狐疑的表情。

大概過了一個月，李響又來了一次。這次李響的精神狀態比上回明顯要差，滿臉的疲倦，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李響說，我按你的吩咐做了，照樣睡不好，每天只能瞇上個把小時。

張世平說，治療失眠，最好還是自身調節，我教你一套自創的催眠操，每天晚上做一次，堅持做一個月，應該會有效果。

張世平沒有想到，才過了半個月，李響又來了，而且還帶著一對熊貓眼。李響說，每天都做了操，可非但沒有效果，還更嚴重了。

這回張世平拿出他的絕招，開了七服祖傳的中藥。張世平很自信地說，七服藥，一天一服，文火細煎，配以催眠操，一個星期后如果你再來，一定是送錦旗。

也就一個星期，李響真的來了。

張世平一看就知道李響不是來送錦旗的。

李響那樣子，憔悴得不成人樣。

張世平很驚訝地說，不可能的呀，我的祖傳秘方配合催眠操，不可能沒有效果的。

李響說，效果倒是有，吃了藥就能睡，可睡著了就做噩夢，那種難受勁，還不如失眠呢!

張世平便有一種黔驢技窮的感覺，只有請李響另請高明。

這以后李響就再也沒找過張世平。

過了有兩年左右的時間，有一天，張世平在醫院門口和人閑聊，看見李響從醫院門口經過，一看就是那種睡眠充足的樣子，張世平就叫，李鄉長，李鄉長。

李響看見了，走了過來，是張醫生啊，不要叫我鄉長，我早就不是鄉長了。張世平問，提拔了?

李響笑了一下，岔開話題，張醫生，叫我有事呀?

張世平說，也沒什么事，就是想問你，你的失眠好了?

李響答，好了，早就好了。

張世平又說，在哪兒看好的?

李響又答，沒看，就這么好的。

張世平的眼睛瞪大起來，不可能呀，那么嚴重的失眠？

李響說，真的沒看，騙你干什么。又說，我還有事，先走了。不等張世平答話，就匆匆地走了。

張世平搖了搖頭，仍說，不可能啊!

這時先前和張世平聊天那人說話了，張醫生，你和他很熟呀?

張世平說，他當鄉長那會兒找我看過病，失眠，嚴重失眠，現在病好了，又提拔了。

那人冷冷地笑了，提拔個屁。

張世平奇怪地看著那人，怎么了?

那人說，這家伙收了人家的錢，當了半年鄉長就被撤職了，還坐了兩年牢，估計才放出來。

張世平眼睛瞪得更大了。

選自《大河報》王先鋒/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