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茶路啟航地巡禮

陳偉權

古碼頭再現繁華景象

今年5月21日上午,寧波三江口廣場禮花紛飛,鼓樂齊鳴。主席臺前,領導干部和社會名流一齊按著電子遙控球,瞬間臺下右側,紅色帷幕徐徐向兩邊拉開。在場數百市民目光聚焦形似船帆的巨碑上的大字:“海上茶路啟航地?！?/p>

海上茶路啟航地紀事碑揭碑儀式,熱烈而莊重。紀事碑前,載歌載舞,“溪水清清溪水長”的《采茶舞曲》旋律悠揚回旋。在場的作曲者周大風先生雖年近九旬,仍神采飛揚,由侄女陪著,與故鄉人們一起享受著茶事盛世的美好時光。參加揭碑儀式的日本、韓國、馬來西亞及港澳地區的嘉賓,隨著歌聲,在明州古碼頭紛紛追憶與寧波的茶緣。

海上茶路啟航地紀事碑坐落在鬧市區三江口。寧波的母親河姚江、奉化江在此匯合成甬江,東流入海。港城寧波,從河姆渡相鄰的句章港,到離市中心30余公里的北侖港,幾千年來,由河港移向海港,歷經多個港口。三江口江廈古碼頭最有代表性,這里早為越國轄地,古稱明州。明代初期,取“海定則波寧”之意,改稱寧波。公元9世紀在三江口江廈碼頭建有三江亭,有達官、商賈、名士、僧人迎來送往。明州與揚州、廣州并列為我國重要港口,距今已有1200余年歷史。從碼頭出運的有茶葉、棉花以及越窯青瓷茶具等等。紀事碑前有一片船栓群,象征著古代明州港檣桅林立,萬商云集的繁華情景。三江口港口功能退出之后,古碼頭成為時代廣場,海上茶路紀事碑立在遺址上,廣場增加了一大人文景觀,讓美麗的三江口風光更具寧波特色。

這里曾是全國航運翹楚

航運海上茶路必須有航海大船。

紀事碑前,江畔設有茶葉形的木制船體,上記神舟船號名稱,標志著當時明州造船業已達到全國先進水準,唐代能建出海大船,宋代明州港的造船業居全國首位。北宋真宗年間,在三江口設立官營造船廠(場)。著名科學家沈括說:“國初,兩浙獻龍船,長二十余丈,上為宮室層樓,設御榻以備游幸。”明州打造的大海船,不僅用于商貿,還供朝廷派使者出國之用。北宋神宗元豐元年(1078)時,命安燾、陳睦出使高麗,用明州所造萬斛船兩艘,并分別賜船號名“凌虛致遠安濟神舟”和“靈飛順濟神舟”;宋徽宗時派徐兢出使高麗,又下詔明州造兩艘更大的神舟,一為“鼎新利涉懷遠康濟神舟”,二為“循流安逸道濟神舟”。文獻記其壯觀:“巍然如山,浮動海上,錦帆鹢首,屈服蛟螭?！蔽墨I沒有交待當時每艘船的載重量?，F據寧波文物考古所研究員林士民推算,其每艘載重量約在1100噸左右,這在古代已很了不起!

天后,又稱天妃,民間俗稱媽祖,是中國沿海百姓崇拜的海神。寧波的慶安會館即天后宮。宮內有獨具風范的江南媽祖塑像。如今,在海上茶路啟航地紀事碑隔江對岸的慶安會館已改建成全國首家海事民俗博物館,展示著明州古代造船業的盛況。這里曾經既是祭祀天后媽祖的殿堂,又是從事海運舶商們議事、聚會的場所?，F在館內還能看到用一艘艘用原木按比例制成的仿真船模型,仿佛是航行于當今海上茶路浩浩蕩蕩的船隊,船桅隨風浮動,隱約間還能聽見滔天的海浪聲……

明州所建的出海大船,在這啟航地始發,北達高麗,東至日本,南至廣州,再通向兩條線路:一條向東南,一條向西南,通往東南亞各使國,以至波斯灣和地中海沿岸。紀事碑上標有古代海上茶路示意圖。

啟航地茶事悠悠

孕育海上茶路啟航地的另一重要因素,必須有豐富的茶葉出口資源。中外專家、學者近幾年來三次聚會寧波,舉行海上茶路國際論壇,探討了寧波當地豐富的茶資源及其廣闊的出產茶葉腹地。

四明山脈連亙浙東六縣市,主要地域由寧波市轄。歷史上四明山出產多種名茶和貢茶,從元朝開始到明朝萬歷年間300余年中,僅寧波府下一個縣(產地車廄,原屬慈溪,今為余姚),每年送往朝廷的貢茶達260斤。

寧波作為我國綠茶主產區之一,縱然可以有大批茶葉出口,但面向世界,光靠本埠茶葉還不能滿足境外需求。古代港埠啟航地,就有廣袤的茶葉資源腹地。清朝末年,寧波城里的茶葉店,徽州人開的特別多,原來這是安徽人在三江口古碼頭出口茶葉所派生的現象。當時還沒有新安江水電站的大壩,安徽茶葉由屯溪經新安江、富春江、錢塘江,至蕭山西興轉入浙東運河。

其實,從寧波古碼頭出口茶葉何止安徽,還有江西、江蘇,甚至湖南、湖北地區,浙江其他地區當然列在其中。古代沒有火車、汽車,茶葉外銷主要靠水運,浙東運河沿線仍有許多船行遺跡。這些水運遺跡是歷史的記憶。近代陸路交通發達,上海港勃興,但寧波港出口茶葉,仍然居于我國第二大港地位。據寧波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稱,2008年全年出口茶葉4萬噸,其淵源可追溯到海上茶路啟航地的部分輻射之地。

2006年4月,中外專家、學者在“海上茶路國際論壇”上發出倡議,認定“寧波,海上茶路啟航地”;2008年4月,在日本學者倉澤行洋建議下,寧波茶文化促進會建立東亞茶文化研究中心;至2009年5月海上茶路啟航地紀事碑揭碑?；仡櫄v史,通過僧侶活動、官府出使和商賈往來,底蘊豐厚的茶貿易和茶文化歷史得以發掘、弘揚,從而確立了寧波海上茶路啟航地的特殊地位。

一是早期朝鮮半島、日本列島的僧侶到中國學佛,同時傳去了茶文化。較早通過海上茶路東傳朝鮮半島和日本的茶與茶文化,這是與佛教同時東傳的,代表人物是佛門高僧,如日本佛教天臺宗創始人、海上茶路開創者最澄法師,兩次入宋的日本“茶祖”榮西法師以及道元法師,高麗皇族高僧義通、義天等,還有與他們結下深厚友誼的多位中國高僧。他們開創海上茶路,在人們心中樹起了豐碑。在最澄法師修行的日本京都千年古剎比睿山延歷寺,至今珍藏著當年明州刺史孫階為最澄法師開具的度牒——明州牒,并奉為日本國寶;寧波天童寺建有榮西紀念碑;海上茶路啟航地紀事碑向南100米處,又有1998年日本佛教界建立的道元禪師入宋紀念碑;義通法師從明州歸國時被當地官員挽留,住持城內寶云寺,圓寂后葬于明州育王山。

二是由朝廷、官府在與外交使節的交往上沉積了茶文化。歷代來自高麗和日本的有遣唐使、遣宋使、遣明使。由于明州港離他們的本土距離較近,寧波至日本,季風順達時五天四夜即可,因此,他們大多出入于明州三江口江廈古碼頭。四明山上出產的余姚瀑布仙茗存史于日本,越窯青瓷被韓國列為國寶。永豐庫遺址出土的為數眾多的外銷瓷,其中包括不少茶具,為明清時期繁榮發達的海上貿易盛況提供了佐證。近幾年水下考古發現,東南亞港口碼頭有大量越窯青瓷茶具。達官貴族青睞越窯青瓷茶具當在情理之中。宋代寧波設有高麗使館,遺址在今寧波月湖公園,保護完好。

三是商貿活動譜寫了豐厚的茶文化歷史。從三江口江廈古碼頭出發,寧波幫漂洋過海到世界各地,先期出海必定隨身帶上家鄉茶葉,這是祖傳遺風。在江廈古碼頭,國內南北商人交往多多,海外各地茶商出入頻繁。1893年,俄國茶商波波夫到過中國主要茶區,認為寧波的茶葉最好,除采購寧波茶葉外,還邀請時任寧波茶廠副廠長的劉峻周,率領寧波茶廠的12名技工,攜帶茶苗、茶籽,到格魯吉亞種茶。劉峻周在格魯吉亞種茶30年,沙皇和前蘇聯政府向他頒發勛章。格魯吉亞的茶葉源于寧波,已為史學界定論。在紀事碑揭碑期間,劉峻周的后裔、劉浩副教授前來寧波,考察了海上茶路啟航地的主碑和副碑,其中有塊副碑專記劉峻周把寧波茶葉引種到格魯吉亞獲得成功的事跡。

紀事碑文啟迪后人

海上茶路啟航地紀事碑,立在市區黃金地段,占地6000多平方米。寧波市及所在地海曙區兩級政府、有關部門通力協作,從2008年春開始籌建到2009年5月竣工,歷時一年有余。

紀事碑和主題景觀由三大部分組成。一為著名梅園石組成的碑墻群,由主碑和四塊副碑組成。帆型的主碑碑墻,高3米,長18米,上刻中英文碑記,四塊副碑記述了舉世聞名的寧波茶史茶事。二為寓意海上茶路的葉形船體圖案,在江畔占地近2000平方米。三為由船栓組成的方陣。紀事碑形象地展示了始于唐代,經過宋、元、明、清,延續至今的海上茶路,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組成部分。海船開茶路,茶葉傳友誼,碑文銘記了東西方物質與文化交流之路。

海上茶路啟航地紀事碑,為寧波市人民政府所立,碑文照錄如下:

茶為國飲,發乎神農;甬上茶事,源遠流長?！渡癞愑洝份d,晉余姚人虞洪入四明山瀑布嶺,遇丹丘子獲大茗。唐陸羽《茶經》稱瀑布仙茗為上品,贊越窯茶碗類玉類冰。

明州(寧波)自唐宋遂成中外貿易商埠,江、浙、皖、贛諸省盡為腹地。茶輸海外,綿綿不絕;起碇江廈,史論鑿鑿。唐有日僧最澄之移種;宋有榮西之習茶承道,著《吃茶養生記》,奉為日本“茶祖”。高麗僧義通、義天于五代、宋代學佛事茶于明州等地。茶之苗種道習,此后源源輸于東海。并茶而行者,有越窯青瓷茶具。故海上茶路,具茶并行,道習雙傳,其文化蔚然而為大觀者也。逮至有清,有粵籍劉峻周者,將甬茶移種于格魯吉亞,開前蘇聯種茶之先,尊為“茶葉之父”。今寧波港仍為茶葉出口之重埠。

茶之為體,色香味形;茶之蘊涵,德道習法。佐思辯,開禪趣,為中華文化之一絕,東方生活之美篇,世界三大飲法之冠。歐美共儀,萬國同賞。以此觀江廈古碼頭,蓋為海上茶路啟航地,于世界茶事重矣,于海上絲路重矣,于寧波歷史重矣。

特立是碑,以啟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