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朱子之路

魏水華

2009年8月,大陸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他們來自海峽對岸的寶島,大多是臺灣各大高校的師生。他們在中國傳統(tǒng)歷史方面頗多研習,對儒學尤感興趣。這次大陸之行,一個主題貫穿在他們所有人的心里:重走朱子之路。

幾天里,臺灣高校師生們沿著宋代大儒朱熹當年生活、講學的道路,游歷了福建福州、尤溪、武夷山以及江西鵝湖書院等地,飽覽祖國風光的同時,對書本里那些國學理論有了更深的理解。

筆者很幸運地一路隨行,并采訪了該活動的發(fā)起人、出資人,現(xiàn)任世界朱氏聯(lián)合會會長朱茂男老先生,聽他講述那些幾十年來尋根問祖、親情不斷的話語。

一幅畫,臺大學生躋身商海

時間倒回到上世紀40年代,一個男孩出生在山東一戶朱姓的大戶人家。因為上面都是姐姐,男孩的出生平添了許多喜悅。父母長輩希望從此男丁興旺、香火繁茂,于是為他起了個名字叫“茂男”——他就是朱熹的30代嫡孫。誰都沒想到,正是這個孩子,日后成了臺灣商界的名流、全世界朱氏后裔的代表人物之一。

1949年,朱家由山東遷居臺灣,小茂男也跟隨父母來到這個陌生的島嶼上。與別的孩子怕生、哭鬧不同,朱茂男很快適應了新的環(huán)境、新的玩伴。他聰慧伶俐,算術和國文成績尤其優(yōu)秀,是小伙伴們眼中的“孩子王”。

60年代,朱茂男面臨讀大學的選擇。他喜歡文科,寫得一手詩詞章句,對歷史也很感興趣。于是打定了主意,報考文史類的專業(yè)。

但在報考之前與父親的一番談話卻讓他改變了想法。父親問:“我知道你打算讀文科,那么你想過沒有,讀好書出來,想用學來的東西做什么?”

當時滿懷文學夢的茂男回答:“著書立說,像祖先朱熹一樣,以文字留名。”

父親說:“錯了,朱子著書立說,不是為了留下自己的名字,而是為了留下思想,照亮后人,這你懂嗎?”

看著滿臉疑惑的茂男,父親接著說:“宋代的社會,最需要朱子這樣的大儒,引領人的思想前進,那么現(xiàn)在的社會,最需要什么呢?”

一語點醒夢中人,反復權衡之下,朱茂男選擇了臺灣大學的醫(yī)藥學專業(yè),立志當一個治病救人的醫(yī)者。

大學幾年,朱茂男勤學不怠,成績拔尖,但當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將成為一名優(yōu)秀醫(yī)生的時候,一次事件又轉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當時臺灣連續(xù)出了好幾次醫(yī)藥事故,都與制藥廠的生產(chǎn)質量有關,一位漫畫家為此畫了一幅漫畫《生病莫吃藥,吃藥更生病》。身為醫(yī)藥學專業(yè)學生的朱茂男看到這幅漫畫以后,深感傷心。他想:即便醫(yī)術再好,廠家生產(chǎn)的藥有問題,還是不能治病救人。

“自己開個藥業(yè)公司。”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年輕的朱茂男心里成型了。經(jīng)過幾年的努力和朋友們的幫助,文德藥業(yè)成立,朱茂男自為總裁、搏擊商海,幾十年來,不僅為寶島臺灣民眾提供了許多價優(yōu)質良的藥物,還把關西藥代理工作,為防止劣質藥品流入作出很多貢獻。

而朱茂男本人也活躍于臺灣藥業(yè)協(xié)會、公會,還積極監(jiān)督臺灣“全民健保法”的立法,成為臺灣醫(yī)藥界的弄潮兒。在臺灣大學后來校慶時為校友出的一本書《挑戰(zhàn)創(chuàng)新——臺大創(chuàng)業(yè)家》里,朱茂男榮膺書中收錄的八位校友企業(yè)家之首。

一次會,名門傳人掌舵宗親

但是,事業(yè)有成的朱茂男心里的文史夢一直沒有丟失。在商界與醫(yī)藥界嶄露頭角的他,心里卻莫名缺失了一塊,或許這是個人愛好、或許這又是家族榮耀感。

“這種感覺很不好,”朱茂男回憶往昔時說。

終于,在一次商務活動中,朱茂男與世界朱氏后裔建立了聯(lián)系,他馬上把全部的熱情投入到朱氏聯(lián)合會的活動中。

1982年,朱茂男赴美國夏威夷,參加國際朱子學術會議,這次會上,朱茂男結識了許多同祖同宗的兄弟姐妹,其中包括很多來自大陸福建、江西的朱氏后裔。大家一合計,就在當年,在朱子生長終老的故鄉(xiāng)——福建省武夷山建立了武夷山朱熹研究中心。同時,在朱子故里建陽市還成立了朱子后裔聯(lián)誼會。

1990年10月,在福州——武夷山召開了一次盛大的紀念朱熹誕辰860周年國際學術討論會。以朱昌均為首的韓國朱氏中央宗親會代表團一行20余人出席了這次大會。當時,中國和韓國還沒有建立外交關系,韓國宗親克服了無數(shù)困難才來到中國,來到他們先祖所在的故土。韓國宗親的來訪,打開了中國內(nèi)地朱氏宗親們與海外交往的全新篇章,開始了世界范圍內(nèi)朱氏族裔們友好交往、團結合作的歷史。朱茂男與臺灣朱氏后裔們雖然沒有成行,但會議成功召開的消息給了他們極大鼓舞。

繼韓國宗親以后,新加坡、馬來西亞、美國等國家和臺灣地區(qū)的宗親們也紛紛來到國門洞開的中國大陸,來到福建建陽、武夷山尋根問祖。1992年清明,在建陽舉行了例行的祭祖活動。在活動以后舉行的國內(nèi)外朱子后裔懇談會上,與會的朱子后裔們提出了組建世界朱子后裔聯(lián)誼會的建議,大家一致推舉并懇切希望朱昌均先生及韓國朱氏中央宗親會能出面領導這一具有重大意義的組織籌備工作。遠在臺灣的朱茂男對朱昌均先生給以極大的支持。1993年,世界朱氏聯(lián)合會成立,朱昌均先生擔任第一任會長,朱茂男也加入了聯(lián)合會的工作。“和兄弟姐妹在一起的感覺很充實”,朱茂男回憶那段歲月,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時間進入21世紀,朱昌均先生由于身體原因卸任會長,新一任會長由馬來西亞華僑朱祥南老先生擔任,也因為他的器重,朱茂男有機會成為朱氏聯(lián)合會副會長,并在2008年朱祥南卸任后,繼任為世界朱氏聯(lián)合會第三任會長。

與前兩任會長不同,朱茂男身為寶島臺灣人,與大陸的淵源更加深厚。所以他多次前往大陸,拜謁朱氏遺跡,密切與大陸的關系。他先后幾次前往朱熹的出生地福建建陽、朱氏的發(fā)源地河南孟津、朱熹的講學地江西鵝湖書院,與當?shù)氐闹焓虾笠崧?lián)誼活動,還出資出力,幫助當?shù)匦蘼吩鞓?以個人名義捐贈了許多經(jīng)費。有人問他:“為什么對尋根問祖如此熱情?”他的回答只有兩個字:親情。

一座山,海峽同胞問祖尋根

說到朱茂男尋根問祖,對于武夷山,他無疑抱有特殊的感情。

這是一塊世界自然和文化雙遺產(chǎn)的景區(qū),朱熹曾經(jīng)的遺存為這里增添了諸多人文色彩。“北有曲阜,南有武夷”,作為中國古代歷史上繼孔子之后最重要的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朱熹曾在武夷山區(qū)生活了幾十年。

“第一次踏上這里的土地時,我只有一個感覺:回家了。”朱茂男動情地說。他曾幾十次攀登天游峰、幾十次品嘗武夷大紅袍、幾十次在九曲溪中漂流、幾十次拜謁武夷精舍里朱熹的造像。這里的一草一木,在朱茂男看來,都是故土的化身。

自己感受當然不夠,朱茂男還把武夷文化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傳播出去。2008年開始,由朱茂男出資的“重走朱子之路,武夷山修學研習游”在臺灣各大高校內(nèi)推出。報名的師生排成長隊,紛紛希望見識祖國大陸朱氏遺存的風光。

“活動能成行,臺灣一些資深的學者和大陸宗親也起了不少作用,并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朱茂男說。因為報名人數(shù)太多,主辦方不得不精挑細選,教師方面,選擇在國學文化上最有建樹的一批學者,旅行的途中,還能結合自身知識為學生授課;而學生方面則都是考取了古典文學、歷史學并對此饒有興趣的碩士研究生。

兩年下來,師生們對重走朱子之路這種修學游方式很感興趣,也覺得受益不少。來自臺灣清華大學中文系的學生李婉晴告訴筆者:“其實一直想來大陸看看,能夠來到這里,除了激動與感慨,已經(jīng)不能用言語表達。大陸風光、文化和臺灣一脈同源,確實所言不虛。”

朱茂男說,他希望在臺灣把朱子之路修學游打造成一個品牌,既增強世界朱氏聯(lián)合會的影響力,又能在臺灣推廣與大陸一脈相通的國學歷史文化。“血脈相繼,親情相承。我們本是一家,所以以文化、學術來增進交流,最為合適。”這是朱茂男感慨最多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