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婚姻里生根開花

洛　冰

認識他的時候,她已經二十七歲了,美麗有才華,經歷過一次刻骨銘心的戀愛,背負著很重的情傷。他對她很好,簡直是一見鐘情。開始接送她上下班,細心體貼地走在她的身邊。細看這個男人,平頭,正臉,木訥,不惹人妒,卻也不是讓人厭的那種人。女人的心總是這樣,遇到柔軟的愛,就也跟著柔軟下來了,于是,安心嫁了。

舊愛已斷,余情卻未了,她索了他給的安逸舒適和一切俗世的安穩。心里,卻始終空茫,這樣的日子,永遠是時光冰涼,他的愛,再暖,也捂不熱涼透的心。這些,她知,他亦知,只是他從不計較,一心對她好,將她寵成了手心里的公主。她是個知恩的女子,雖然愛依然清淺,心卻已經化掉了,沉浸在小家的溫暖愜意里。喜歡在黃昏的夕陽下,買了新鮮的菜蔬哼著歌兒在廚房里煎炒烹炸,喜歡他下班回來,從后面輕輕抱住她的纖腰,將胡子拉碴的臉蹭上她的臉蛋……

如果不是舊情跑來騷擾,她的日子,真的就這么平靜幸福的過下去了。可是,該來的還是來了,那個曾經決然而去的人,在她面前露出深情款款,說分開后有多么想她,思念她,說自己有多么后悔……她的心,立刻就淪陷了,前塵往事滾滾而來。那一晚,她撒了個慌,跟舊愛跑到賓館去敘舊。直到深夜,他擔心的電話打過來,她才猛然驚覺,自己已經是有婚姻的人,慌亂穿了衣服奔回家,見他正在電腦前玩游戲,一臉倦意:我在等你呢,快去廚房喝了湯睡覺吧。她進到廚房,鍋里煲著溫和的湯,一口口喝下去,卻不是滋味。這時,舊愛的短信到了,她匆匆按掉,回房睡覺。

到底離婚不離婚呢,此后的一個月,她一直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著,一邊覺得真愛應該得到祝福,一邊又良心不安。正這樣猶豫著,舊愛已經尋了新歡,又一次撇下她揚長而去。

這次,是真的死心了,連死的心都有了,是肚子里的孩子救了她。她懷孕了,他高興得不得了,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圍著她轉,孩子出生后,他更是欣喜若狂,半夜喂奶,洗尿布,所有的瑣事都是他在做。她的心,在他綿密之愛的融化下,漸漸又復蘇了,真正交付了自己的心,過了庸常的日子。

事情發生在孩子四歲的時候,幼兒園阿姨不小心讓孩子摔破了頭,需要輸血。他們雙雙趕到醫院,他一到醫院就沖阿姨咆哮,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他是真急了。她也急,淚水流了滿臉,醫生說可能需要輸點血的時候,她慌慌就伸出羸弱的手臂,他卻尷尬著退到后面。她的心里迅速升出鄙夷,這就是那個愛家,愛她愛孩子,發誓要給他們一生一世溫暖的男人嗎?淚水無聲漫過臉頰,才知道自己是在乎的,他的愛有了小小瑕疵,她也是受不了的。可是,瑕疵是千真萬確的,他的愛,薄了,不然,不會在這么小的一件事上向后退!

輸了她的血之后,他無論怎樣在醫院前前后后獻殷勤,她也是無動于衷了。

出院的時候,他堅持要抱孩子,她卻使勁爭奪,整個過程像一場驚心動魄的較量。最后,他輸了,默默走在他們后面。

心上有了隔閡,面上就冷淡了。她一直不愿意理他,連孩子也是自己帶。半年后,在她的執意下,他們離了婚。別人都勸她,不應該為這樣的小事舍棄幸福,她心里清楚,自己其實一直是在享受他的愛,不離開,是他的愛太綿密了,沒有出去的縫隙,現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出口,盡管微小。

他一直沒有再娶,依然電話聯系,有時候來看孩子,眼睛里是十分的不舍。

是在幾年后知道的,他酒醉,和朋友訴苦,說出了心底的秘密。朋友震驚,以質問的姿態來找她。

她才終于知曉那個藏在他心里的驚天秘密——原來,她生下的孩子,不是他的,是舊愛的孩子。這個秘密,在孩子出生后的例行驗血中,他就已經知曉。可是,他沒有告訴她,生生瞞下去,當了自己的骨肉來愛。就算在離婚的時候,也依然沒有出口!是因為她,太愛了,就舍不得。他舍不得她心里有歉疚和煩惱,所以,就準備一直瞞下去……

她幾乎是踉蹌著回到了曾經的家,一頭扎進他的懷里:你為什么那么傻?

他將她緊緊抱住,仿佛失而復得的寶貝,他說:夫妻就是兩棵盤根錯節的樹,一方的枝蔓無論以怎樣的姿勢生長,根系也是牢牢不可分割的。孩子是你的枝蔓,我們的根,卻仍然連系在一起。

他仍然不會說好聽的情話,不會捧著她的臉深情地說:我愛你!可是,她知道,這一輩子,她的愛,再也不會轉移了,她要和他在一起,以共同的姿勢。因為,他們的根注定糾纏在一起,生生世世,長長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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