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醉
十字街頭實在是一個每時每刻都在上演悲歡離合的大舞臺,遇見舊情人的幾率自然要比別的地方高。當時他就停在我身側不足三米的非機動車輛區,我看到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閃人!
根本無處可閃,只有低下頭做若有所思狀,只盼他沒看到我,綠燈一亮大家各奔西東,永不再相逢。偏有不開眼的同事,在馬路對面大聲喚我的名字,方圓百米沒有耳障的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我心虛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他,正迎上他的目光。
完全沒有我所想像的場景,他眼神平和、表情淡定,宛如看任何一個陌生人。
然后,綠燈亮起,他發動車子,沖過路口,留下我在原地發愣,直到同事再次喊我才回過神。過后,惟有暗笑自己修行不夠,道行不深,一直以為早就忘記他,對他沒感覺了,原來遠不如他“放下”得徹底。
如何能徹底“放下”?畢竟,曾和他轟轟烈烈刻骨銘心地深愛過。
懷想當年,兩人不理會身家背景和世俗傳統,不顧家人反對,以“不相愛,毋寧死”的決絕,義無反顧地相愛。記得那時是分隔兩地,只為我一句“我想你”,他便可以在深夜騎三個小時的摩托趕來,只為見我一面,然后再在凌晨之前趕回去上班;而一向笨手笨腳不善女紅針織的我,竟可以不眠不休,三天為他織就一件溫暖牌毛衣……
俱往矣!
年少的我敢愛敢恨,信奉愛在當下,愛情至上。可在情場上闖蕩一圈,除了煉就了一副處亂不驚的微笑,還有,就是一顆隱藏在金鐘罩鐵布衫下千瘡百孔的心。
時間真好,我們忘記了曾義無反顧地愛過一個人、忘記自己的付出、也忘記他的深情、忘記他帶給我的甜蜜與憂傷、忘記他為我做的一切……
想來,他亦如此。
突然發現,但凡轟轟烈烈的愛情總不得善終,愈是狂熱的愛情愈短命。
當年著名美女主持人侯佩岑和周董,在親朋好友和眾媒體以及他們的粉絲們都不看好的情況下,不顧一切阻攔依然堅持交往,寫下了一段驚濤駭浪轟轟烈烈的戀情。
后來果然沒多久就分手了。可是侯并不后悔,這段經歷反而讓她深有體悟:“我現在很喜歡細水長流的愛情,而不是很澎湃刺激的愛情旅程。我希望愛情能在很和諧、很穩定、很輕松愉快的情況下發展。我承認曾經有愛情叛逆的時候,覺得喜歡就好,不去管那么多,但是這在我的愛情經歷當中,大概只會發生一次吧。”
其實,不僅僅是娛樂圈如此,懷想你我年少時對愛的癡迷與狂熱,如今不都成了記憶?
戀愛中的人都認為愛一個人就要用全部的身心去愛,其情驚天地泣鬼神,而且深愛一生一世。最典型的就是漢樂府《饒歌》中的那首情歌《上邪》: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就如同他當年的誓言:我愛你,瘋狂愛你,永遠愛你!
我相信,那時相信,現在也相信……相信他的愛,相信他的瘋狂。但說到永遠,只怕連他自己現在都不相信了吧?一切都有盡,連地球都有末日,愛情憑什么可以永恒?
所謂不瘋狂不成魔。狂戀一個人,就像中了魔一樣,不由自主,不惜一切地付出,掏空自己所有的感情。
所以當被一個人瘋狂愛著的時候,那就要及時盡情地享受他的愛,但不要指望他明天還會如此。他一旦醒來,會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剩余的感情了……沒什么是付之不盡的,感情也不例外。
當然,我也喜歡那種轟轟烈烈絢爛如煙花綻放的愛情,欣賞那種當愛則愛,不愛即放的率真性情。可喜歡歸喜歡,欣賞歸欣賞,對我來講那只適合遠遠地觀望,而不是真真實實發生在自己身上。
年少時向往的那種天地失色要死要活的愛,現在已看成了舊日風景。而我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夢,就是和愛人手牽手穿梭在陽光中,像花園里快樂的雙飛蝶,飛過晨光月色,飛過微風細雨,飛過鳥語花香的青春……
說到底,對愛情這個問題上,我已從時尚前沿被規劃到冥頑不化的老古董之列——相信有真愛、相信天荒地老、相信矢志不渝、相信白頭偕老、相信細水長流的真愛情、相信愛是一生一世的相守相知。
所以,愛我就請溫柔地愛我,如和風,如細雨,愛我少些吧,但請你,請愛我長久些,再長久些……
只是,在某個偶爾夢回的午夜,仍會不爭氣地想起他,想起過往。卻不知他是否還記得,年少的他曾對我說過:我會深深愛你到永遠!
(責任編輯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