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局動蕩——攪了東盟會，涼了潑水節

邵樂韻

泰國傳統的潑水節還沒到，東盟峰會就被澆了一盆冷水，涼透泰國政府的心。

阿披實很想把第14屆東盟峰會辦好，他剛當選泰國總理時就做出過這樣的承諾。再者，既定于4月10日——12日召開的東盟峰會對于東亞的意義，好比G20之于全球。

挑選了有著“東方夏威夷”的海濱城市帕塔亞作為會址，花了1億泰銖(約1900萬元人民幣)安保費，投入約8000名軍警，還精心準備泰式晚宴。結果，既不安，也不飽。

紅衫軍涌進來

泰國傳統的潑水節還沒到，東盟峰會就被澆了一盆冷水，涼透泰國政府的心。

4月11日下午1點多，中央電視臺駐曼谷記者王玉國正在皇家克里夫度假村的峰會新聞中心用餐。突然，從上面——入口處下兩層樓才到新聞中心——傳來劇烈的沖撞聲，接著是玻璃的破碎聲。“出事了！”王玉國和同事抄起攝像機就朝入口處跑，結果看到，一片紅色從樓梯上涌下來。國際媒體記者一邊回頭張望，一邊往后退。

“當時確實很可怕！因為對方沖進來以后一下子很茫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知道要怎么去發泄——可能有人看著鏡頭不舒服，和記者有推搡了，這個記者就會被一群人圍打。”王玉國在14日上午接受《新民周刊》電話采訪的時候回憶道。“好在，紅衫軍還是相對克制的，示威者的首領要求大家不要采取破壞行為。”

“我估計他們在外面的時候也沒計劃好沖進來要干什么，就是覺得你們在里面宣布要開會，他們就很憤怒，要阻撓。但是究竟要怎么才能不讓你開呢，普通的示威者也未必知道。”王玉國說。

紅衫軍里多數人不懂英語，卻知道沖國際媒體喊“Abhisit Get Out！”(阿披實倒臺！)示威領導人阿里曼·蓬巒隆向記者們宣告:“我們想要告訴阿披實，峰會別想再開了。”

其實，鑒于之前一天紅衫軍曾發起過“場面比較溫和”的抗議，軍警在11日早晨已經做了充分準備，設了多條隔離線，增派了部隊，光人墻就搭了三四道，另外還有一些(親政府的)“藍衫軍”也幫著控制局面。但是最后仍然沒有擋住示威者——阿披實一再聲明不會動用武力進行鎮壓，軍警不能采取強制措施(不允許帶槍，不允許使用催淚瓦斯)，“實際就決定了他們是擋不住怒不可遏的示威者的”，人墻就在推搡中被沖斷了。

會場受沖擊后半小時，紅衫軍終于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勝利”——東盟與對話國領導人系列峰會因安全原因取消。約一小時后，紅衫軍開始“很有組織地撤退，不僅是撤出了會場，而且撤出了大院，撤出了會址所在的丘陵地帶，下山返回到曼谷”。兩小時后，阿披實宣布帕塔亞及周圍的春武里府進入緊急狀態。6小時內，所有與會國首腦全部離開。

會場內，只剩下一群記者和工作人員，還有70桌為代表團精心烹制的泰式大餐。

顏面盡失，損失巨大

泰國在黃紅交替中丟盡了顏面。

去年11月，反他信的黃衫軍占領泰國機場，致使30多萬國際游客滯留，“微笑國度”讓人怎么也笑不出來。這一次，親他信的紅衫軍也用自己的行動證明“實力”不俗。王玉國說:“上一次是對老百姓影響大，這次對各國政府的影響更大，15個國家的代表團在這開不成會，最后坐直升機回去，很尷尬。”泰國媒體紛紛言羞，《民族報》12日發表了題為“這個國家再次被自己的人民出賣了”的社論；《曼谷郵報》12日頭版文章的頭一句話是:“昨天是我們真正的國恥日。這不光是政府顏面盡失，整個國家也為之蒙羞。”

因機場事件元氣大傷的泰國旅游業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氣血，再遭打擊，各個航班滿載著游興未盡的游客離開，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滿載著游客回來。

在峰會準備期間，阿披實聲明不會鎮壓示威者，是吸取了上一次政變帶來的教訓。“上一次政變后一年多的時間里，泰國政府在國際社會上找不到對話伙伴，很孤立。泰國采取的是游弋于大國之間的國際政策，經濟發展依靠各個大國之間的合作。大家都不睬他的話就相當于他在國際上沒有發言權，經濟發展停滯，對國家是一種打擊。”

與會國領導人都安全回國后，阿披實也強硬起來。12日下午，他宣布，在首都曼谷和中部5個府部分地區實施緊急狀態法，“過去我們試圖維持(社會)常態，但眼下我們的行動必須升級，在事態變得更糟前恢復秩序。”沖突中受傷者的數字開始上升，至于是否有人死亡，政府和紅衫軍則各執一詞。

13日，國際媒體記者采訪流亡在外的他信:能不能讓你的支持者別再燒了、別再打了？他信說:狀態失控是由于軍方鎮壓引起的，軍人使用了真正的子彈。

“很多記者說，軍方確實使用了真子彈，他們也撿了彈殼回來。”王玉國說，“我不在現場，也沒有服役的履歷，所以分不清楚彈殼的真偽，但是那些記者說這子彈是真的，而且鏡頭上看到有軍人是沖著人群射擊的，槍口很低，沒有抬高(朝天鳴槍)。”

到了14日上午，除總理府周邊地區，曼谷其他地方基本恢復了正常，軍人控制住了關鍵區域，并派人駐崗。“現在跡象表明對阿披實越來越有利，阿披實政府不會馬上下臺，也不太可能發生軍事政變。”王玉國說。

10天前，阿披實提出和他信談判，他信斷然拒絕；13日，阿披實表示，他沒有興趣和他信進行談判。而之前放話要回國的他信13日改口說，一旦泰國恢復了真正的民主，他將回到自己的祖國。而軍方13日也公開表態支持阿披實——主動權在誰，已經顯而易見。

斗爭的兩派，受傷的民主

從2006年9月19日他信政府被軍事政變推翻以來，親他信勢力與反他信勢力的斗爭從未中斷。短短三年內，已經更換了5任總理。民主的游戲規則屢屢被踐踏，愈演愈烈的街頭政治讓立法和行政威信幾乎蕩然無存。

王玉國說，城市里除了貧困階層如出租車司機等，真正支持他信的民眾數量不是很多。支持他信的人多在北部和東北部農村，但中部和南部的農村對他信的支持沒有占到絕對的地位。

阿披實上臺后，被指和草根階級距離較遠。但金融危機期間，他在經濟政策上推出了許多刺激方案，包括扶持低收入階層等，很像他信在執政期間做的一些文章，甚至傾斜政策力度比他信還大。有專家認為，如果阿披實的政策堅持兩年的話，大家就會淡忘他信當年對泰國經濟的影響力，特別是當年對農民扶植的成果。“這也可能是紅衫軍非常憤怒的原因。因為他們認為如果現在不起來反對阿披實的話，以后的機會就更少了。”

不過不能就此說上臺才幾個月的阿披實的阻力就小了。“盡管現在泰國北部、東北部支持他信的人已經不像過去那么多了，但他信的影響還是很大。另外，他信的骨干們還是很有能力的，盡管被禁止5年參政，至少還能做一些幕后策劃活動，提供智力支持。”

4月13日，泰國的宋干節(潑水節)正式開始。曼谷最熱鬧的考山路本應是狂歡街，但是今年卻比較冷清，因為離總理府和陸軍司令部較近，成了敏感地帶，游人減半，潑水活動到了下午三四點鐘也草草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