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琳
“中國人就愛安逸——是傳染病!”“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就這毛病。”這是前段時間熱播劇集《我的團長我的團》中幾句直入人心的臺詞。為了治這“安逸病”,團長龍文章故意放過潛入我軍陣地的小隊日軍,在看似和平的對峙中炮轟河對岸的日軍陣地。這些看似瘋狂的舉動,無論是在戲里,還是在戲外,都引發了巨大的爭議。
“安逸病”是一面鏡子,農耕文明數千年來愛好和平與安于現狀的秉性被一一洞鑒。光有愛好和平的良好愿意而無捍衛和平的能力與決心,不足取。一味滿足于安逸的現狀而沒有未雨綢繆居安思危的風險意識,更不足取。繼全球性金融危機之后,甲型H1N1流感又以席卷全球之勢而來。據世界衛生組織公布的數字,截至5月4日14時(北京時間),目前確診的985例甲型H1N1流感已覆蓋了20個國家和地區。世衛總干事陳馮富珍接受英國《金融時報》采訪時稱,甲型流感的第二波可能更嚴重,未來數月,它可能“發動”更猛烈的攻勢。
盡管甲型H1N1流感的第一波攻勢在北美和歐洲攻城掠地時,中國政府與中國傳媒的反應也還稱得上迅速,但對某些已習慣了暫時安逸的地方政府而言,于防控措施上又有著明顯的不足。作為SARS的重災區,中國曾飽嘗過“安逸”的苦果。在瞞報被戳穿,全民動員式的SARS防控和隔離機制被迫啟動,并最終取得勝利之后,我們又有了幾年的安逸。如果SARS留給我們的財富僅僅是一段回憶,而不是一個能夠迅速啟動的公共衛生事件緊急應對機制,我們又如何能確保這次的流感應對不流于形式?
《人類瘟疫報告》引言中有句話:“瘟疫在古代是墳場,在近代是戰場,在當代則是考場。”甲型H1N1流感這個考場,頭場考試就是信息公開機制。無數事實告訴我們,人類的恐懼往往來源于未知。和SARS一樣,甲型H1N1流感也是一種暫無疫苗的病毒。迄今為止,人類對這種病毒仍然知之甚少。正因為如此,政府部門在安撫民眾時一定要注意在尊重客觀事實的基礎上,盡量做到信息公開的及時和充分。諸如有官員反復強調“甲型HINI流感是可防、可控、可治的”,但若對如何“可防、可控、可治”拿不出相應的理據,也沒有進一步的說明,這種安撫就難以起到他所預期的效果。
在今天這樣一個網絡時代,信息壟斷很難維持,公眾有更多的路徑可以簡便地獲得行政體制之外的信息,并用以校驗官方防控舉措。事實上,許多公眾正在這么做。人們更想知道,如何來防控這種傳播如此迅速的不同尋常的“流感”。信心和樂觀是需要的,過度的信心和樂觀只會帶來安逸之心。比信心和樂觀更重要的,是無所不在的警惕和預防意識。據新聞提供的墨西哥在應對甲型H1N1流感的經驗表明,甲型H1N1流感的最大威脅不是不能根治,而是很多人缺乏防范意識,一些感染者又未能把握住72小時黃金治療時間。以中國之大與地區差異的懸殊,在城市里生活的公民有更多的途徑充分了解相關信息。對于政府部門而言,如何及時向那些媒體極度匱乏的邊遠地區民眾披露防控信息,普及防范常識,當是重點。鑒于對這一病毒的認識不足,應對措施不但要著力于將流感堵在國門外,防范流感發生在國門內當是同等重要。
尤其應該重視的是,曾經歷過“瞞報”之痛的疫情信息發布機制能否接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考。衛生部于4月28日晚曾通報:媒體和網友關注的陜西藍田縣百余學生暴發疑似流感疫情,經證實為普通流感疫情,并非甲型H1N1流感。在這樣的官方信息發布之外,政府也應該為媒體提供證實這些信息的采訪機會和便利條件。政府信息要能夠經得起事實的考驗。只有政府信息公開做到了開誠、開明和及時,謠言就會無棲息之地。
另一場考試來自公共危機應變機制。在今天這樣一個風險社會里,危機應變機制“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作為紙上的預案,應能迅速投入使用并有效運轉。在中國周邊國家頻頻告急,中國香港已經確診1例的當下,將甲型H1N1流感堵在境外仍是第一選項,但也要做好發現疑似病例甚至是確診病例的應變準備。對于已身患“安逸病”的官員和公眾來說,香港確診1例甲型H1N1流感,就像龍文章要喚醒我方陣地防護意識所發出的那一炮。流感正在“潛伏”,較量無處不在。發端自大洋彼岸的這場流感并不會因地域的遙遠而讓我們享受安逸。防控措施和防控人員擺脫了安逸,國民才有安全。
就政府而言,我們在經歷了SARS之后,已有了不少改變。從“瞞報”到信息的透明度增強,就是例證。對于個人而言,我們也應盡自己的公民義務,主動了解防范常識,保持良好的衛生習慣,對自己身體和生活的關愛,也不應看作僅僅是為應對甲型H1N1流感才被迫為之的事情。
只有政府不懈怠,民眾不折騰,在樂觀中保持警惕,在行動中靈活應對,中國在這場大考中才能交出一張滿意的答卷。(作者系海南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知名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