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抬杠

史有山

鄉人張大嘴，說話好抬杠。比如鄉親見面打招呼，“張大哥，今個兒五里屯大集，沒去趕集?可熱鬧了。”張大嘴張口就來，“熱鬧?熱鬧什么，人擠人的連條狗都過不去。”這是正趕上張大嘴口袋里沒錢。

這張大嘴愛抬杠可是出了名，十里八屯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天，有兩個進京趕考的舉人，騎馬路過張家屯村南的一條河，正趕上天下起了雨，這二位舉子見景生情，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對起詩來。李舉人看著前面的馬說：“風吹馬尾千條線。”王舉人四下看看說：“雨落沙灘萬點坑。”吟罷二人興奮地說好詩，對得好。可巧張大嘴外出拾糞趕上下雨，在橋頭避雨，聽到二人吟詩，

就問：“你們倆剛才說的這叫啥?”。

二舉子說：“我們在做詩。”

張大嘴說：“你們兩人做的是詩嗎?我看是沒眼的牽著盲人過河——瞎扯!”二位舉人不干了，跳下馬來喝道：“你怎么罵人呢?”

張大嘴說：“我怎么罵人了?”

沖著李舉人道：“你說風吹馬尾千條線，準是一千條。一條不多一條不少嗎?”又沖著王舉人說：“你說雨落沙灘萬點坑，準是一萬點，一點不多一點不少嗎?”

二位舉人琢磨琢磨也有道理，但又不甘心認輸，心說，你一個撿糞老頭，能有多大學問。

便故意問：“你說該怎樣對?”

張大嘴說：“我說嗎。應該這樣對：風吹馬尾條條線。雨落沙灘點點坑。”二位舉人聽了尷尬地面面相覷。

二位拱手抱拳深施一禮，不服氣地說：“領教了，我們還要趕路。”說著就要走。張大嘴說，你們急著趕路去干啥?二位舉人說，我們是趕考的舉子，張大嘴說：“你們敢報趕考的舉子?狄仁杰成全馬寡婦，歐陽修名列金榜，你們敢比?”

“不敢比。”

“不敢比，為何敢報?”

那我們報人吧。

“什么，報人?自古一人是關公，生封侯，死成神。你們敢比?”

“不敢比。”

“不敢比，為何報?”

那我們報愚魯之人吧。

“什么，報愚魯之人?霸王是愚魯之人，有千斤之力。舉鼎之功。你們敢比?”

“不敢比。”

“不敢比，為何報?”那我們報幼小頑童吧。

“什么，報幼小頑童?甘羅十二為宰相，黃香九歲能溫席，司馬光六歲砸缸救友，孔融四歲會讓梨。你們敢比?”

“不敢比。”

“不敢比，為何報?”那我們就報不是人吧。

“什么，不是人?孫悟空不是人，仙石變化。鬧天宮，降妖除怪，保唐僧西天取經，終成正果。你們敢比?”這……兩個舉子終于無話說了。只好灰溜溜地上馬而去。

鄉人張大嘴的抬杠名聲由此傳揚得更響，連上天也聽說了有這么個人。一日，八仙之一的鐵拐李，背著葫蘆拄著拐，一瘸一拐來到張大嘴門前，招呼出張大嘴要一比高低。

張大嘴說：“咱倆誰先問?”

鐵拐李說：“我是神仙，讓著你，你先問。”

張大嘴說：“咱們定個約，我輸了從此不再抬杠，你輸了，要把葫蘆留下來。”鐵拐李說：“依你。”

張大嘴問：“你身上背的葫蘆里裝的是啥?”

鐵拐李說：“靈丹妙藥呀，能治百病，起死回生。”

張大嘴說：“那你的腿為啥治不好?”這下鐵拐李被問得張口結舌，這個、那個半天，留下葫蘆走了。

半路上碰到南極仙翁月老，見鐵拐李垂頭喪氣的樣子，南極仙翁問明原因說：“我去會會他。”便按落云頭，來到張大嘴門前。

張大嘴問：“你是干啥的?”

南極仙翁說：“我是月下老人，天上、人間的婚姻都歸我配。”

張大嘴說：“誰的婚姻都歸你管?”

南極仙翁說：“對，沒有一個不經我手的。”

張大嘴說：“你爸你媽的婚姻是誰給配的?”南極仙翁頓時啞口無言，哼哼呀呀說不出話，只好把手中的紅繩留下作抵押，蔫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