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出書

張　敏

有兩位詩人，筆名分別叫楓葉和螢火蟲。楓葉的詩寫得好，時不時還有一些作品在報刊發表；螢火蟲就不敢恭維了，他的詩全是些不著邊際的大白話。楓葉經常笑話螢火蟲，說：“螢火蟲呀螢火蟲，你這也叫詩嗎？你何時才能寫上路呢？”螢火蟲聽了也不惱，只是搖搖頭，說：“我六七個字組一行，五六行成一段，還押韻，怎么不是詩？你說我寫得不好，我正準備出本詩集，賣了錢買臺筆記本電腦呢。”

楓葉哈哈大笑：“你出詩集賣錢？還買筆記本電腦？那好，我也出本詩集，我們比比看！我就不信，會有人買你的詩！”

螢火蟲說：“你不信？那我們走著瞧！”

說干就干，第二天，楓葉帶著他寫的一些詩稿，找了一家工作室，交了幾千塊錢，把事情談妥了。

螢火蟲也找到那家工作室，也交了幾千塊錢，跟著也把出書的事情定下來。

詩集很快就出版了，楓葉和螢火蟲一起到工作室把書拉回來，臨時存放在楓葉的單身宿舍里，楓葉從螢火蟲的書堆里抽出一本來，大方地說：“雖然你的詩根本不算詩，但誰讓我們是兄弟呢？為了避免你一本也賣不出的難堪，我就先為你捧個場，買一本！”

楓葉把螢火蟲的詩集翻轉過來，準備按定價付錢，哪曉得一看不得了，楓葉把眼睛都瞪圓了，問：“有沒有搞錯？你的詩集定價100元？”

螢火蟲微微一笑，得意地說：“沒錯！我的書定價100元，你要是出不起這錢，就別買了，用你的詩集跟我等價交換，也成！”

楓葉的詩集定價10元，得用10本換螢火蟲一本詩集，而且，自己的詩集是嘔心瀝血之作，全是精品，再看螢火蟲詩集里的內容，完全是胡扯，純粹是瞎胡鬧，這樣的東西一本換自己的10本，這是極大的諷刺啊！于是，楓葉咬咬牙，拿出錢包，掏出100元錢，交給螢火蟲，說：“哼！就你這詩還跟我換？我出錢買！”接著，楓葉拿出一本自己的詩集，交給螢火蟲，說：“雖然你不懂詩，我也送你一本，讓你回去好好讀讀，看看詩是怎么寫的！”

楓葉把詩集放在一家書店寄賣，放了一個月，一本也沒賣出，只好把寄賣的詩集拉回來，全部送給了親戚朋友，詩集定價才10元錢，他無論如何也伸不出手向他們收錢；再說，人家看你的詩集，那是看得起你，又怎么好意思收錢呢？所以，楓葉一分錢也沒收回來。

這天，螢火蟲拿著一臺嶄新的筆記本電腦風風火火地趕過來，遞給楓葉，得意地說：“國外名牌，漂亮吧？剛用賣書的錢買的！”楓葉奇怪了：“你的詩集都賣掉了？你真的是用賣詩集的錢買的？”螢火蟲說：“是啊，全部賣掉了，一本沒剩！”這下楓葉心里不平衡了，他仰天長嘆：“這年頭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有沒有人懂詩啊？”

螢火蟲拍拍楓葉的肩，說：“老兄，別這樣嘆氣了。為什么你出書虧錢，而我出書能賺錢？這是有訣竅的。你以為陌生人會買你的詩集？不會的！我們的書只有親戚朋友才會要，親戚朋友拿了你的書會看嗎？不會的！人家買你的書，都是因為面子，你的詩集10元錢一本，這點錢人家怎么拿得出手？你又怎么好意思收人家這點錢呢？我就不同了，100元！親戚朋友會覺得應該拿這點錢出來，而且這些錢拿出來多少有點分量，又在他們可以承受的范圍內，當然就心甘情愿地掏錢了！”

楓葉覺得螢火蟲講的有道理，但他還是不死心，便跑到一個朋友家，進了朋友的書房，只見螢火蟲的詩集端端正正擺在書柜顯眼處，與那些定價高的文學名著擺在一起，老半天才看到自己的詩集，被扔在最底層，與舊書廢報堆在一起。

（題圖、插圖：譚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