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政
湖南醴陵是個小縣,山青水秀,風景宜人。醴泉映月、狀元芳洲、紅拂古墓、淥江書院等名勝古跡點綴河山;所產瓷器鞭炮,名聞遐邇;歷代仁人志士,燦若群星。僅民國以來,從這里走出去的將軍就有156位。

1930年冬,一個雪花飄飄的日子,我就出生在這個人杰地靈的地方。
那時,我們一家三代擠住在3間茅房,靠租種幾畝薄田,艱難度日。后來父親設法在石亭開了間肉鋪,境況才略有好轉。
我讀完小學,因家境貧寒輟學了。1946年春,聽說長沙某地修火車站,需要大量民工。我和表哥商量后,步行100公里到長沙。挑土來回要走200米路程,一天要挑150擔,才能混得一碗飯吃。我當時才16歲,根本承受不了。我和表哥只好餓著肚子跑回家。
回家后,我依然做著讀書夢,可父親不同意。經不住我軟磨硬泡,他才答應我報考清安鋪的蘭誼中學。我深知上學不易,入學后特別用功,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同學還把我選為班長和學生自治會主席。3年的中學時光,給我留下了美好的記憶。在這里,我不但學到了文化知識,而且受進步老師的影響,參加全縣中學的反內戰、反迫害、反饑餓游行示威,從而增長了見識,提高了社會活動能力。
1949年7月,我初中畢業。正在彷徨苦悶之時,醴陵解放了。有同學說,長沙有了不要錢可讀書的學校,于是我邀集10多個同學,直奔長沙,考上了湖南人民革命大學。不久,蕭勁光、黃克誠統率的十二兵團的軍政干部學校貼出招生布告。我又去報名應考,3天后就得到了錄取通知書。自此,開始了我一生的軍旅生涯。
軍校畢業后,我被分到省軍區獨立團,不久調到空軍。部隊紀律嚴明,空軍尤其如此。1960年,為了粉碎美蔣飛機對漳州地區的騷擾、破壞,我們嚴陣以待,隨時做好起飛的準備。機場跑道上氣溫高達攝氏40多度,沒人叫苦;營區離漳州城只有3.5公里,沒人上街。
當時,多數駐地環境惡劣。駐中蒙邊境時,生活用水要到90公里外的地方靠毛驢馱運。每天一人一盆水,且是洗臉、洗衣、洗腳、澆地多用。有的戰士服役3年,不曾洗過一次澡。大家吃的多是罐頭,很難吃上新鮮綠葉蔬菜。
幾十年來,我們就這樣,以藍天為家,與白云為伍,完成了一次又一次艱險的航空任務,粉碎了敵機一次又一次犯境的陰謀,捍衛了偉大祖國每一寸領空領土。這期間,我先后受7次嘉獎,1次記三等功,1次軍旗前照相。1988年被授予少將軍銜。
離休后,我在干休所過著平靜的生活,有時看報學習,有時散步釣魚,有時外出旅游,心舒氣暢。
盡管歲月不居,年華遠逝,那濃濃的鄉情,猶如陳年美酒,總是縈繞在我的心頭。過去忙于工作,我很少回家。回去了也只有“山河依舊,人事已非”的悲涼和浩嘆。離休后,我和女兒回家,感受就大不相同了。我女兒原來很不愿意回老家,總感到家鄉冬冷夏熱,多雨潮濕,尤其是怕上廁所,因為糞池上搭兩塊板子,既不衛生,又不安全。后來幾次探家,我們住在堂弟家。堂弟有一棟三層八大間的小洋樓,自己打井抽水,房頂有水塔,廁所也沖水,整天都可洗熱水澡,電話、電視齊全,門口有魚塘,屋后有菜園,水泥公路通到家門口。女兒說,這里真像療養院,住著不想離開了。我們走親訪友,所見所聞,也大致如此。家鄉巨變,真叫人感嘆不已。
我今年晉八十了,看到家鄉和祖國各地欣欣向榮,一派生機,倍受鼓舞,深感自己有福氣。幸福剛剛開頭,好日子還在后面呢。
夕陽無限好,舉酒頌明時!
(作者系北京軍區空軍原副政委,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