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 煒
經常出差,出差就免不了有飯局,我永遠是人多的時候不愛說話的主兒,人一多一陌生就緊張,從來不會沒話找話,覺得那樣挺別扭的。反正總有能說的主兒,場面總不至于尷尬。而且當聽眾很快樂,能讓我琢磨出很多道理。
各地飯局的風格不一樣,也因人而異。在北京搞飯局,如果不把飯館耗到打烊一般大家是不愛抬起屁股走人的。經常看到的場景是,服務員一臉慍怒不停出來進去,意思是,老子要回家睡覺了,你們差不多了吧?而飯桌上的人好像沒有看見,繼續談笑風生。
這主要是,北京人一般都比較閑,好不容易湊到一起吃飯,天南地北,信口開河,古今中外,人情世故都搬到飯桌上評說一遍,那一刻,人們比國家總理還要總理。
人們的印象是,北京人能侃,其實。飯桌上真正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并不多。至少我參加的飯局,北京人從來都屬于“弱勢”群體,人們大都來自天南海北,這說明,能侃的人不光是北京人。這幫人湊在一起,主要以扯淡為主,因為平時工作都挺累,聚在一起,盡可能放松一下,找到一個攻擊目標,使勁羞辱。扯,是北京飯局的一種狀態,也是一種境界,那一刻,用扯來忘掉所有煩惱。
我最恐懼的飯局是在烏魯木齊。因為大家在一起除了喝酒就是喝酒。而且喝酒有很多理由,比如,咱們頭一次見面。得喝一杯;咱們是老鄉,得喝一杯;今天烏魯木齊天氣不錯,得喝一杯;咱們都是屬羊的,得喝一杯;咱們都是摩羯座的,得喝一杯……像我這種只有兩錢酒量的人。根本經不住這幫天天泡在酒精里的人蹂躪。
有一次,上海來了兩個朋友。吃完飯出來,上海朋友說,你們北京的飯局跟上海真不一樣,上海人的飯局上只談論兩個話題:房子和股票。你們一晚上居然沒有人提到這兩個話題。我說,這幫人平時都被憂國憂民套牢了,哪有時間炒股。上海是商業城市,人們喜歡談論這個話題,涉及其他話題,都比較虛。
上海的飯局有一個規律,大概到九點來鐘的時候,必定曲終人散,大家都回家哄老婆或者教訓老公。對我來說,這一天才剛剛開始。好像你馬上到高潮了,突然對方說,哦,我得趕緊去機場。上海人的時間觀念很強,到點就撤,能像北京飯局那樣把飯館坐穿的上海飯局幾乎沒有出現過。